它无法被擦除。至少，不能用这铅笔自带的橡皮擦。
零。
时间到了。
我僵在原地，等待着。撕裂？撞击？心脏麻痹？未知的处决方式最是折磨。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书房里死寂一片。灯灭了，只有我和报纸上那行被擦拭过的血字，在微弱的光线下对峙。心脏还在跳，虽然杂乱无力。呼吸还在继续，虽然急促浅薄。我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海啸般袭来，我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来，像一只被踩烂的虫子。冷汗浸透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我发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是橡皮擦起了作用？虽然没擦干净，但干扰了它？延缓了它？还是那“十秒”本身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个恐吓？
不知道。也不在乎了。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我就那样在地上瘫了不知多久，直到四肢冻得麻木，直到窗外的天光开始微微泛蓝，预示着一个同样恐怖的黎明。
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挣扎着爬起来，打开手机的电筒。光柱扫过狼藉的书房——爆裂的灯管碎片，倾倒的水杯，掉落的书籍，还有桌上那张摊开的、写着血字的报纸。
那支铅笔静静躺在报纸旁边，断掉的笔芯像一个小型的黑色伤口。
我不能碰它。绝不能再碰它了。
目光落在笔记本和报纸上。这些东西，这些承载着铅笔意志和我的罪孽的东西，绝不能留！
抓起报纸，想要把它撕碎，揉烂！可手指触碰到那血字的瞬间，一种触电般的灼痛感猛地传来！我惨叫一声缩回手，指尖竟然红了一小块，像是被烫伤。
撕不掉。
我又尝试用打火机去点燃报纸的角落。火焰蹿起，却诡异地避开那则新闻和血字，只燃烧周围无关的区域，很快自动熄灭，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那行字完好无损。
它无法被毁灭。
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我压垮。我踉跄着后退，远离书桌，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我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天亮。窗外车流声渐起，世界重新开始运转，仿佛昨夜书房里那惊心动魄的十秒从未发生。但指尖的灼痛，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和血腥气，还有报纸上那无法抹去的印记，都在尖叫着告诉我，一切才刚刚开始。
阳光一点点爬进房间，照亮尘埃，也照亮那片狼藉。它同样照亮了报纸上那行被擦拭过的血字。
在阳光下，那血色显得更加暗沉，更加不祥。
而就在那行字的下面，那片被我用橡皮擦疯狂摩擦过的空白处。
毫无征兆地，开始缓缓渗出新的字迹。
不是铅笔的灰色，也不是后来的血红。
是一种深深的、绝望的褐色，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铁锈。
笔画缓慢，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
“代价未清。”
“下一次，六十秒。”
冰冷的绝望，瞬间再次将我吞没。
那四个褐色的字，像四只腐烂的眼睛，从报纸的纤维里睁开，死死地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