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恍惚，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剧烈到扭曲的痛楚与悔恨。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凌霁身上，从她淌血的嫁衣，到她手中的剑，最后定格在她那张冰封般冷寂、却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脸上。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东西，那鲜红的颜色，刺目的“囍”字——竟是一张婚书。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卷鲜红的婚书，在他指尖剧烈颤抖，然后灵光一闪，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飘散落下。
“阿霁……”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艰难挤出，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这三百年来…我…日夜皆在悔恨…”
周遭死寂。所有弟子屏息，看着这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一幕。
凌霁望着他，望着那纷纷扬落的婚书灰烬，望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看似情真意切的痛苦。
她忽然笑了。
那笑意极轻，极冷，眼底却毫无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讥诮。
她手中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倏然发出一声低沉嗡鸣，剑尖抬起，并非指向玄阳剑尊，而是直指这庄严肃穆、香火鼎盛的祖师殿！
“悔恨？”
声音清越，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冰冷锋芒。
“好啊。”
剑光猛然暴涨，如血色长虹惊天而起，悍然斩向殿内高悬的画像、牌位，斩向那满殿象征荣耀与传承的红绸锦幔！
“等我掀了这祖师殿——”
璀璨又暴戾的剑光撕裂香烟，震碎无数喜庆的红绸碎片，如血蝶纷飞飘落。在一片惊叫与崩塌轰鸣声中，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一切，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你再慢慢说。”
剑光如血虹惊世，悍然劈落！
并非针对殿外形容凄惶的玄阳剑尊，而是直指那香火鼎盛、颂德声不断的祖师殿本身！
“轰——咔！”
凌厉无匹的剑芒撕裂了缭绕的香烟，精准无比地斩在高悬的“凌霁仙子”画像之上！画中那清冷英气的女子容颜从中裂开，丝绸画帛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连同那写着“以身止戈，心系苍生”的牌位，被狂暴的剑罡绞得粉碎！木屑、玉粉、丝绸碎片混合着溢散的灵光，四溅飞射！
殿内虔诚叩拜的弟子们骇得惊叫四起，连滚带爬地向外逃窜，撞翻了香炉供品，一片狼藉。
满殿悬挂的喜庆红绸，在这磅礴剑气震荡下，寸寸断裂，化作漫天凄艳的红蝶，纷扬落下，映着凌霁一身浴血的嫁衣和冰封般的侧脸，场景诡谲而震撼。
“凌霁！你放肆！”
几声怒喝同时从不同方向响起。数道强横气息骤然降临祖师殿前，灵压交织，试图稳住震荡的大殿并压制场中那煞气冲天的身影。
来者皆是如今宗门内掌权的长老们，服饰华贵，修为精深，面上惊怒交加。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座，面沉如水，手中戒律尺灵光吞吐：“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宗英烈，毁损祖师圣殿！”
凌霁持剑而立，血珠顺着剑尖滑落，在地面的白玉砖上溅开细小的梅痕。她甚至没看那些长老，目光掠过碎裂的画像残片，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