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笼
李奕在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收到了一个来自“未知名寄件人”的快递。快递盒很旧,边缘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瓦楞纸,拆开时,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他三年没闻过的、父母实验室里的味道。
盒子里没有生日贺卡,没有成年礼物,只有一枚泛着冷光的金属身份牌,正面刻着“李砚平”三个字,背面的生物识别芯片槽还留着灼烧的焦黑痕迹。这是父亲的身份牌,三年前父母“意外”死亡后,官方送来的“遗物”只有这枚身份牌和一张写着“实验室违规操作引发爆炸,尸骨无存”的通报单。
出租屋的窗户正对着城市的核心塔,塔尖的全息投影每隔十分钟就会循环播放“神明庇护,秩序永存”的标语,蓝白色的光映在李奕手腕的旧表上,表盘里的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那是官方通报里,爆炸发生的时刻。
他把身份牌放在床头柜上,和母亲苏晚的珍珠发夹摆在一起。三年来,他换过三个出租屋,搬过无数次家,却始终带着这两件东西。不是执念,更像一种麻木的习惯,就像他每天都会在楼下便利店买两串鱼丸,再放回冰柜最底层——那是父母以前接他放学时,最常给他带的零食。
“咔嗒”,桌角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电流滋滋的杂音里,空气中浮起两道淡淡的雾影。李奕以为是连日加班产生的幻觉,直到那雾影逐渐凝实,露出白大褂的轮廓——父亲李砚平的袖口还别着那支银色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和记忆里分毫不差;母亲苏晚的发尾卷度依旧,耳后还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耳钉,那是他十五岁生日时用零花钱买的礼物。
他手里的鱼丸签“哐当”砸在地上,喉咙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官方说爆炸现场“高温灼烧,无任何生物残留”,可眼前的父母分明站在那里,连父亲左眉骨因车祸留下的疤痕都清晰可见。
“小奕,别怕。”苏晚的声音很轻,像风穿过旧实验室的通风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我们不是你想的‘鬼’,这才是人本来的样子——灵魂的形态。”
李奕的手指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确认不是幻觉。他看着父亲抬起手,指尖穿过自己的手腕——没有实体触感,只有一丝类似春日融雪的微凉,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
“肉体是神明制造的枷锁。”李砚平的声音比记忆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身影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得要散开,“我们研究神学与生物交叉领域十年,最后在西域出土的《魂笼秘典》里找到了答案:人类的灵魂本是游离的能量体,拥有无限的自由,是神明用蛋白质和基因链编织出肉体,将灵魂禁锢其中,再通过血液循环、神经传导,一点点抽取灵魂的‘魂能’存活——就像农夫用笼子关着牲畜,等着定期收割。”
苏晚向前走了两步,身影穿过茶几,茶几上的玻璃杯纹丝不动,杯壁上的水珠却突然凝结成冰。“官方不是保护民众的机构,是神明的‘牧奴者’。”她的声音发颤,透明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在地板上时化作细碎的光点,“他们早就盯上了我们的研究,三个月前,我们破译出《魂笼秘典》里‘饲魂池’的坐标和能量频率,还没来得及整理成论文,牧奴者的‘净化队’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