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就觉得……他好像还在,还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我们娘仨……”赵琳依偎在林晓慧肩头,声音飘忽,“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就是这些数字,买走了他的命……我看着它们,就喘不过气……”
林晓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自己的百万是靠极致节俭一分一厘攒出来的,而赵琳的百万,却是用无法估量的痛苦和失去换来的。同样的一百万,承载的重量却天差地别。
那晚,林晓慧留了下来,陪着赵琳。夜深人静时,赵琳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突然轻声说:“慧慧,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
林晓慧有些惊讶:“嗯?什么样的人?”
“也是……意外没了老婆的。带着个女儿。人挺老实,条件……也差不多。”赵琳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接触了几次,感觉……搭伙过日子的话,还行。”
“那……你会考虑结婚吗?”林晓慧小心翼翼地问。
赵琳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结婚?一张纸罢了,有什么意思?真到了关键时刻,谁也靠不住。合适就一起凑合过,不合适就散,各管各的钱,各管各的娃,利索,清净,省得麻烦。”
林晓慧听着这话,心里堵得难受。她从赵琳的话里,听不到一丝对未来的期待,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自我保护。那一百多万的赔偿金,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座冰冷的堡垒,把她和外界、和可能的新的温暖,彻底隔绝开来。
第二天中午,林晓慧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脑子里还在想着赵琳那双绝望的眼睛和她那番关于“搭伙过日子”的冰冷言论。
刚进家门,就看到李建明阴沉着脸坐在饭桌前,儿子果果则红着眼眶坐在一旁,小脸上满是委屈。
“怎么了这是?”林晓慧放下包问道。
李建明把一张皱巴巴的通知单推到她面前,声音压抑着怒火:“学校科技馆活动的最后缴费期限是今天中午。果果的老师刚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果果又不参加集体活动?”
林晓慧拿起通知单,看到那个“800元”的数字,眉头本能地紧紧皱起:“我不是说了吗?太贵了!不就是出去睡一宿看看展览吗?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我跟老师解释……”
“林晓慧!”李建明猛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来,吓得果果猛地一哆嗦,“你眼里除了钱还有没有点别的!啊?!你昨天去安慰赵琳,看她那个样子!你还没明白吗?人活着不是只为了银行里那个数字!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他妈说得准!”
他指着果果,眼睛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布满血丝:“孩子今年八岁了!他长这么大,我们去过一次公园吗?吃过一次肯德基吗?一家人一起出去吃过一顿饭吗?没有!全都没有!就因为你要存钱!存那个该死的钱!现在一百万了!够了没有?!到底要存到多少才算个头?!是不是要等到我们都死了,躺进棺材里,你才觉得这钱该花了?!啊?!”
李建明的咆哮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晓慧的心上。她被他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震住了,尤其是他最后那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结合刚刚经历的赵琳的惨痛,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用八年时间构建起来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金钱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