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样？跑断了腿，送了六十多单，碰上两个投诉的，差点白干。算上油钱饭钱，到手一百二。”他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怠，“这破沙发，弹簧都快硌死我了，晓慧，咱啥时候能换个新的？我看小区门口家具店搞活动，布艺的也就一千多……”
“换什么换！”林晓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锅铲在锅里刮出刺耳的声响，“一千多不是钱啊？好好的又没塌！坐着不一样是休息？你就是穷讲究！”
李建明的话头被猛地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妻子在这种事情上的激烈反应，所有的争论最终都会被她强大的“理财逻辑”碾压得粉碎。他瘫在沙发上，不再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一小块渗过水后留下的黄色污渍。
林晓慧把热好的剩菜端上桌，语气忽然又轻快起来，带着一种刻意炫耀的意味：“建明，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李建明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什么日子？又不是发薪日。”
“比发薪日还好！”林晓慧压抑着兴奋，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他眼前，“看！破了！一百万！整整一百万零三千！”
屏幕上那串长长的数字，像火焰一样灼了一下李建明的眼睛。他愣了几秒，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一丝短暂的喜悦，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一种深沉的苦涩。
他猛地坐直身体，旧沙发又是一阵惨叫。 “一百万了？”他的声音干涩，“林晓慧，咱们家存了一百万了？！”
“对啊！厉害吧！”林晓慧扬着下巴，脸上是多年未见的、带着点少女般的得意。
李建明看着她，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妻子。他忽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一百万……哈哈……一百万……林晓慧，你看着这一百万，再看看我们这个家！看看这开裂的墙皮！看看这快散架的沙发！看看你儿子脚上那双补了三次的鞋！再看看我们吃的这些东西！”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我们过得这叫日子吗？我们这是给那个数字当奴隶！当乞丐！你知道吗？我同事都他妈叫我‘百万乞丐’！因为我老婆存了一百万，我们全家却活得连乞丐都不如！”
林晓慧被丈夫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下意识地反驳：“你吼什么吼！我省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果果以后上学！为了将来万一有点什么事……”
“将来将来！哪有那么多将来！”李建明猛地打断她，额上青筋暴起，“果果学校组织去科技馆，两天一夜，就八百块钱！孩子眼巴巴盼着，你死活不让去！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八百块吗？林晓慧！你的心是不是也跟着那些钱一起变成冷冰冰的数字了？！”
“八百块不是钱吗？够家里吃多少天青菜了？科技馆有什么好看的？网上不能看吗？就是浪费！”林晓慧寸步不让，声音也尖利起来。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争吵一触即发之际，林晓慧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是赵琳。
电话那头，她最好的闺蜜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慧慧……你在哪……能来陪陪我吗……我受不了了……心里难受得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