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那以后,甲家就背上了这“指甲债”。

族里的老人摸索了几十年,才找到个暂缓的法子:每隔六十年,选一个“承债人”,带着三牲祭品,去黑松岭那个山洞,把自己长了一辈子的指甲烧了献祭,这样能保家族六十年平安。可那承债人,烧完指甲就会精气大耗,活不过半年。

这承债人,是族里抽签定的,谁也躲不过。

2 阿芷的抉择

甲家这一代的长房,有个姑娘叫阿芷,今年十六岁,是甲家难得的“异类”。别家甲家人脸色都是灰败的,阿芷却长得白净,眼睛亮,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要是不说,没人能看出她是甲家人。可只有阿芷自己知道,她的手藏着秘密——她的十指指甲也是灰白色的,硬得像铁片,她常年用布条缠着手,连洗澡都不敢摘。

阿芷小时候问过娘:“为啥我的指甲跟别人不一样?”娘红着眼眶,只说“长大了就知道了”。直到她十岁那年,族里选承债人,她看见三伯公被抬着去黑松岭,回来后没两个月就瘦得脱了形,临死前手背上的皮肤都贴在骨头上,指甲拧成一团,她才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命。

今年,正好是六十年的期限。

入秋以后,甲家老宅的气氛就越来越压抑。祠堂里的香就没断过,族里的人见了面都不说话,只是叹气。阿芷的弟弟阿墨,今年才十岁,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还不知道啥叫“承债人”,每天还在院子里追着鸡跑。

抽签那天,祠堂里挤满了人。族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全白了,手里拿着个竹筒,里面装着竹签,每根竹签上都写着族里人的名字。

“跪下,拜祖宗。”族长的声音沙哑,带着股子死气。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对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磕头。阿芷跪在娘身边,手紧紧攥着布条,手心全是汗。她看见阿墨被爹抱在怀里,还在啃手指头,心里一阵发紧——她怕,怕签上是阿墨的名字。

竹筒晃了晃,一根竹签掉了出来。族长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白了。

“甲墨。”

这两个字一出口,祠堂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阿墨的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抱着阿墨,手都在抖。阿墨吓了一跳,从爹怀里探出头,“爷爷,我咋了?”

族长没说话,只是闭着眼叹气。族里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规矩就是规矩,谁抽到就是谁。

阿芷看着阿墨害怕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阿墨才十岁,他还没见过山外的世界,还没吃过城里的糖糕,怎么能让他去受那罪?

“我替他去!”

阿芷猛地站起来,声音清亮,在祠堂里响得很。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她。她娘赶紧拉她的衣角,“阿芷,你疯了?女孩子不能去!”

族规里确实没说女子能当承债人,而且黑松岭阴气重,女子属阴,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为啥不能?”阿芷看着族长,眼神很坚定,“都是甲家的人,凭啥男的能去,女的不能?阿墨还小,我是姐姐,我替他去天经地义。”

族长盯着阿芷看了半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有不忍,还有点别的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你可知去了黑松岭,九死一生?烧完指甲,你也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