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指甲债之谜
陇西多山，山深出怪事。
甲家老宅就嵌在陇山深处的一道褶皱里，青瓦土墙爬满爬山虎，远看像块长了绿毛的石头。宅子后墙根有棵老槐树，树龄比甲家现存最老的老人还大，枝桠歪歪扭扭地戳向天，每到夜里就会发出“沙沙”声，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风吹树叶，只有甲家人知道，那是自家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在墙里头“喘气”。
甲家世代采药，男人背上背篓、腰间别柴刀就能进深山，女人在家晾晒草药、炮制膏方，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却也安稳。可外人不知道，甲家人的安稳是拿命换的——他们生下来就带着“债”，一笔刻在骨血里、长在指甲上的“指甲债”。
我第一次听说甲家的事，是在陇西跑江湖那年。当时我在县城的“悦来客栈”歇脚，夜里听见隔壁桌两个老汉唠嗑，一个说“甲家又要办大事了”，另一个问“是六十年那回？”，头一个叹口气，“可不是嘛，这回不知道轮到谁家倒霉”。我当时正啃着酱骨头，听得好奇，凑过去递了袋烟，才从老汉嘴里抠出点零碎——甲家人的指甲，剪不得。
后来我才知道，这“剪不得”三个字背后，藏着多大的恐怖。
甲家人的指甲，跟正常人不一样。不是形状怪，是性子怪。别家孩子指甲十天半个月就得剪一回，甲家孩子的指甲却长得极慢，硬得能刮动木头，颜色是死灰的，像蒙了层土，摸上去冰得硌手。更邪门的是，你要是敢拿剪刀碰它，剪完不出三天，人就得倒床，发着高烧说胡话，浑身脱力，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运气不好的还会折寿。
可要是不剪，指甲就会慢慢“吸血”。它会悄无声息地吸主人的精气，刚开始只是脸色差、没精神，到后来人会越来越瘦，颧骨凸出来，眼窝陷进去，皮肤干得像老树皮，最后连气都喘不上来，死的时候十指指甲拧成一团，跟老树根似的盘在手上，看着就吓人。
甲家老人说，这是祖上造的孽。
清朝道光年间，甲家出了个叫甲开山的，是当时的族长。这人胆子大，敢往没人去的深山里钻，据说能辨百药、识毒物，在当地有点名气。有一回，陇山闹瘟疫，县城里死了不少人，郎中都没辙，甲开山说他知道有种“活心草”能治，就带着两个族人进了山。
那片山叫“黑松岭”，常年飘着雾，里头的树长得歪歪扭扭，连鸟都不往那儿飞。甲开山他们在山里转了三天，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活心草，可草旁边蹲着个“人”——浑身是树皮似的疙瘩，头发是枯草，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是灰白色的，正盯着他们看。
甲开山以为是山里的野人，怕对方抢草，抬手就给了一柴刀。那“人”叫了一声，声音跟树枝断裂似的，倒在地上就没了气，尸体慢慢化成了一堆枯枝败叶，只留下几根灰白色的指甲。
后来甲开山带着活心草回了村，治好了瘟疫，可没过多久，甲家的孩子就开始长怪指甲，先是他的孙子，后来族里的孩子都这样。有个走南闯北的道士路过，说甲开山杀的不是野人，是“山魈木客”，是山里修炼成精的东西，临死前下了诅咒：“尔等子孙，身如槁木，甲若铁石，代代相偿，直至血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