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正好是父亲需要的数!柳七早已被逼到绝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心魔、什么前程?他连连点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当当当!我当!”
褚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一张暗黄色的糙纸,纸面上隐约有纹路,像干涸的血管。他又递来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闪着寒光。“刺破指尖,滴一滴血在这符上。”
柳七咬着牙,用银针刺破右手食指,血珠滚出来,滴在契纸中央的暗红色符纹上。奇怪的是,那血珠没晕开,反而像活物似的,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渗进纸里。符纹瞬间亮了亮,变成深黑色,像吸饱了血。
褚老头把契纸折好,放进一个木盒里,又从柜台下摸出三锭银子,递了过来。银锭入手冰凉,柳七甚至觉得,那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银货两讫,到期来赎。”褚老头说完,又缩回阴影里,像尊没了生气的塑像。
柳七揣着银子,跌跌撞撞跑出当铺。雨又下了起来,打在脸上,他却没觉得冷——满脑子都是父亲能平安回家的画面,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灯光下,似乎比平时淡了些。
2 怪事渐生,前程蒙尘
银子果然管用。柳七把三百两银子交给父亲的旧友——在县衙当典史的王大人,不过三日,父亲就被放了出来。虽没洗清冤屈,却免了牢狱之灾,只是家产被抄了大半,家里日子一下子拮据起来。
柳七松了口气,把典当“锦绣前程”的事压在心底。他想,等过几日凑够银子,就去赎回来,不过二十一天,应该没什么大碍。他依旧每天早起读书,可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以往他作文,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一篇策论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写完,还能改得妙笔生花。可如今,握着笔,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半天想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写出几句,读起来也干巴巴的,像嚼蜡,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以为是父亲刚回家,家里事多,分了心,没太在意。可到了晚上,怪事更多了——他总做噩梦,梦里全是考场的场景。有时梦见自己坐在考场上,试卷是空白的,墨砚里的墨干得像石头,不管怎么蘸,都写不出字;有时梦见放榜,金榜上明明有自己的名字,可眨眼间,名字就被一团黑血盖住,再也看不清;还有一次,梦见褚老头站在考场门口,手里拿着那张血契,笑着对他说:“你的前程,快归我了。”
每次从梦里惊醒,柳七都浑身是汗,心口发慌。他开始失眠,脸色越来越差,眼下的青黑像涂了墨。父亲看出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读书累,搪塞了过去——他不敢说自己当了前程,怕父亲担心。
又过了几日,柳七去府学上课。先生让他背诵《论语》,以往他能倒背如流,可那天,他站在堂下,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开头几句,后面的全忘了。先生皱着眉,叹了口气:“柳七,你最近怎么回事?心思不在读书上?再这样下去,明年秋闱,你怕是要落榜了。”
这话像根针,扎得柳七心口疼。他强撑着坐下,手里攥着书本,指节发白——他不能落榜,他的前程不能断!
当天下午,柳七就去亲戚家借钱。可家里刚出了事,亲戚们都怕被连累,要么说没钱,要么干脆闭门不见。柳七跑了一下午,连一两银子都没借到。他站在街头,看着来往的行人,忽然觉得很绝望——三百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说,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