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时,我看了眼手机,三点四十分。4 幢在小区最里面,靠近围墙的地方。我提着外卖袋往楼道走,刚走到单元门口,一阵冷风突然从楼梯间灌出来,扫过我汗湿的后颈 —— 七月的杭州,就算是凌晨,风也该是热的,可这阵风凉得像从冰窖里吹出来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从胳膊肘一直爬到手腕。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我跺了跺脚,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墙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小广告,被人撕得只剩边角,像一张张残缺的脸。楼梯转角堆着几个旧纸箱,上面盖着一块发黑的布,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旁边还有一辆生了锈的婴儿车,车轮上缠着几根干枯的头发。
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轻,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到了 8 楼,声控灯刚好灭了,楼道里瞬间陷入黑暗。我又跺了跺脚,灯没亮 —— 这盏灯也坏了。
就在这时,802 室的门 “咔哒” 一声开了,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刚好照在我脚边。
“是外卖吗?” 男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像机器人在说话。
我点点头,把外卖袋递过去:“来女士的外卖。”
门又开了一点,足够一个人站的宽度。男人走了出来,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有点发福,肚子微微隆起,穿一件灰色的短袖 T 恤,领口处有一圈淡褐色的印子,不知道是汗渍还是别的什么。他脸上挂着微笑,嘴角向上扯着,可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黑得吓人。
他伸手接外卖时,手指碰到了我的手背。那触感我到现在都记得 —— 不是正常人的温度,是那种冰得刺骨的凉,像摸到了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铁块。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指尖还留着那种冰凉的触感,麻得发疼。
“天气热,辛苦你了。” 他还在笑,可那笑容越来越僵硬,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我没敢说话,只想赶紧走。就在他转身要关门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客厅里的景象 ——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阳台那边透进来一点微光,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地板是浅色的,可靠近沙发的地方有一块不规则的暗色水渍,大概有脸盆那么大,边缘被擦得很干净,可中心那一块颜色特别深,是那种接近黑色的褐,像干涸的血。
而且,那股味道又出现了 —— 就是我梦里闻到的,消毒水混着腥气的味道,比梦里更浓,钻进鼻子里,让我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咳嗽。
“那我走了。” 我慌忙说了一句,转身就往楼梯间跑。
刚跑到 7 楼,就听到身后传来 “咔哒” 一声,802 的门关上了。紧接着,我好像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很轻的声音,像是有人叹了口气,又像是被捂住嘴的呜咽,若有若无的,被楼道里的回声放大,钻进耳朵里。
我跑得更快了,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直到跑出单元门,站在小区的路灯下,才敢回头看。802 室的窗户黑漆漆的,像个睁着的眼睛,正盯着我。
骑上小电驴往回走时,我的手还在抖。刚才那男人的眼神、冰凉的手指、客厅里的水渍、还有那股奇怪的味道,像一团乱麻缠在脑子里。我安慰自己,是最近送单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像一块石头沉在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