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后,她住进了顾时聿和顾时予一起长大的那栋别墅。她的任务,就是成为"顾时予喜欢的样子"。

他给她看时予生前的录像带,让她模仿时予写字时微微向右倾斜的笔迹,学习时予煮咖啡时特定的水温和粉量,甚至精确复刻时予说情话时尾音那微微上扬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调。

"时予喜欢看你笑,再自然点。" "时予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洗发水,换掉。" "走路时肩膀放松,时予不会这么绷着。"

顾时聿像个最严苛的导演,而她,是他手下唯一的女演员,扮演一个已经逝去的、她深爱过的灵魂。

无数个深夜,她对着录像带里的时予,一遍遍练习着微笑的弧度,直到脸颊肌肉酸痛僵硬。偶尔,她会透过书房没有关严的门缝,看见顾时聿一个人坐在里面,对着时予的毕业照,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映照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他背影佝偻,沉浸在无边的悔恨和思念里。

他们就像两个守着废墟的孤魂野鬼,各自在活人的皮囊里,笨拙又绝望地豢养着同一个亡魂。

他透过她,看时予。 她透过这栋房子,这时予存在过的每一个角落,思念时予。

他们之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名为顾时予的银河。

第三章:夺光之殇

平静(如果那能称之为平静的话)的假象,在第七年的立冬,被彻底打破。

那天是时予的忌日。天空阴沉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淮安开车去墓园,给他送一束他最喜欢的白玫瑰。

回来的路上,天色愈发暗沉,开始飘起冰冷的雨丝。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在车窗上划出清晰的扇形。

就在一个转弯路口,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突然从路边绿化带里冲了出来!它瘦得皮包骨头,浑身沾满泥污,眼神惊恐万分,直直地撞向她的车头!

她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同时用力踩下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失去了所有抓地力。车子失控地撞向旁边的护栏!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安全气囊瞬间炸开,猛地拍在她脸上,胸口一阵剧痛。额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世界天旋地转。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模糊的视线里,是挡风玻璃上蜿蜒爬行的、鲜红的血痕,以及因为撞击而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一条刚刚推送的新闻标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最后的意识里:

「重磅!顾氏集团总裁顾时聿捐出珍贵眼角膜,林氏千金林薇重见光明!」

林薇…

那个名字像针一样刺了她一下。她记得她,时予生前默默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安静,柔弱,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温室小花。原来…原来他不仅记得她,还可以为她做到这一步。

捐出眼角膜…

黑暗如同潮水,彻底吞没了他。

再次醒来时,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眼睛被厚厚的纱布层层包裹着,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