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顾时聿沙哑疲惫的声音,离得很近:"淮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指试图来碰她的手,被她猛地甩开。
"我的眼睛…"她的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嘶哑难听,"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他走了。然后,她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重得像灌了铅:"车祸撞击…视神经受损…角膜也…林薇那边眼角膜溃烂是突发状况,非常紧急,医生说她如果再得不到移植就永远…"
"所以?"她打断他,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所以我的眼睛,就活该烂在黑暗里?顾时聿,那是你的眼睛吗?你说捐就捐?你问过我吗?!"
激动之下,她摸索着,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温热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溅落在他似乎俯身过来的手臂上,沾染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用力将她压回病床上。他的呼吸粗重,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威士忌的苦涩味道,喷在她的脸上。
"沈淮安!你冷静点!"他低吼着,声音里压抑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时予当年…时予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我必须…"
"托付?"她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歇斯底里地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浸湿了纱布,"托付你弄瞎我?顾时聿!这就是你照顾我的方式?把我最后一点光明夺走,送给别人?!因为你弟弟喜欢她?所以你也要替他去爱她吗?!"
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子。他猛地顿住了,攥着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痛苦和…愧疚。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一个娇弱怯懦的女声,带着哭腔:"时聿哥哥…你在里面吗?我好怕…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
是林薇。
顾时聿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听见他慌乱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好好休息。"他丢下这句话,脚步声仓促地走向门口,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狼狈。
门开了,又关上。
隔绝了外面那个女孩娇柔的声音,也把他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失明后的日子,变成了一潭死水。她被困在顾家别墅里,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日复一日地摸索着熟悉的角落,听着窗外日升月落,花开花谢——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她的时间,停止了。
顾时聿把她照顾得很好,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看护,最好的盲文老师…他试图用物质填补那个他亲手挖出的巨大黑洞。可笑又徒劳。
他几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猜他不敢。他无法面对她这双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睛。
但每一个黑夜,当万籁俱寂之时,他来了。以一种,她几乎要冷笑出声的方式。
第四章:声纹迷局
电话铃声第一次在午夜响起时,沈淮安正蜷缩在房间的窗台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冰凉的玻璃贴着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