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卷上用暗红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字迹勾勒着扭曲诡异的符号——那便是决定他生死、被奉若圭臬的“神谕”。他将其展开,几乎凑到林烬眼前,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程序化的宣判:“林烬,莫要怨怼,更不可渎神。此乃先祖传下之神旨,明确指示,你身负不祥,乃灾祸之源。唯有将你纯净之身献予山神,方可涤荡我族罪孽,平息神怒,保全族平安。这是你的命,认了吧。”

“命?”林烬舔去嘴角渗出的血沫,那咸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逐渐变大,变得癫狂,染着血,淬着毒,在这被血月和火光笼罩的诡异祭坛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那双曾被族人无数次鄙夷为“阴沉”、“不祥”的眸子里,此刻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和实质般的戾气,竟比头顶那轮血月还要猩红骇人。

“若这破烂玩意儿真是神谕……”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得如同冰锥,砸进每一个人的心底,“那便滚你娘的天命!”

电光火石间,不知这个濒死的少年哪来的爆发力,竟猛地挣脱了那瞬间因他狂笑而略有松懈的钳制,劈手夺过老族长手中那卷羊皮纸!

“孽畜!你敢!”老族长林莽惊骇欲绝,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扑上来抢夺。

刺啦——!

布帛撕裂的脆响,尖锐得仿佛能划破人的灵魂,彻底撕裂了夜空下虚伪的虔诚。

那卷决定了无数“罪人”命运、被族人敬畏了世代的神谕,在林烬手中被狠狠撕成两半,再撕!碎片如肮脏的、枯萎的蝴蝶,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空中,随风胡乱飞舞,然后飘落在冰冷的祭坛石板上,落在那些呆若木鸡的族人脸上、身上。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大逆不道、亵渎神灵的举动彻底骇住了。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巴微张,眼睛圆瞪,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

“渎神!他撕了神谕!他撕了神谕啊!”林虎率先反应过来,尖声大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林烬。

“杀了他!快杀了他!山神要降下最可怕的惩罚了!我们都要死!都要死!”人群瞬间炸开,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疯狂蔓延,方才那点畸形的期盼被最原始的恐惧彻底取代。人们像是终于找到了灾祸的源头,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倾泻而出的怒火和暴力,他们怒吼着、咒骂着,举起手中的火把、锄头、木棍,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向祭坛中央的少年。

林烬最后看到的,是无数双充血的、写满最赤裸憎恨与恐惧的眼睛,是族长林莽那张因极致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狰狞的脸,是林虎脸上混合着狠毒和惊惧的诡异表情,是那些平日里或麻木或伪善的族人此刻举起武器时脸上迸发的疯狂。

然后,胸口遭到重重一击!

是林虎,满脸狠毒和一种急于表现、急于平息“神怒”的恐慌,抄起旁边一根用来悬挂祭旗的、顶端被削尖的木杆,用尽全力狠狠捅在林烬的心口偏下的位置。剧痛瞬间炸开,眼前猛地一黑,呼吸骤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