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遭敌党诬陷关进死牢,三日后问斩,唯一的生机是那封藏在御赐玉佩夹层里的先帝密诏。
我冒死将玉佩送到未婚夫陆承安手中,他是新帝最信任的少将军,只有他能帮我将密詔呈上。
他向我许诺,定会还我苏家清白。
可直到行刑前夜,我等来的不是翻案的圣旨,而是响彻京城的绚烂烟火。
我抓住第九十九次去送信归来的丫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将军呢?密诏呢?”
丫鬟脸色惨白,不敢看我:“陆将军......在为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庆贺生辰。”
“那烟火,便是陆将军用那盛放密诏的玉佩,从西域商人处换来的。”
原来,我全家的性命,连同那能定鼎乾坤的先帝密诏,只配换他心上人的一场烟花。
1、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法场的。
眼前只剩父亲和兄长们头颅落地的景象,血色染红了我的整个世界。
喉间腥甜翻涌,五脏六腑都像被巨石碾过,痛到麻木。
我无法相信,清晨还隔着牢门对我温言嘱托的父亲,转眼就成了一具无头尸身
整个长街都回荡着我压抑不住的呜咽。
“爹,女儿不孝,女儿来迟了......”
回应我的,只有监斩官冷漠的催促声。
他们告诉我,苏家叛国之罪证据确凿,陛下仁慈,才留我一个女眷性命。
可京中谁人不知,扳倒我苏家的,不过是政敌的一句诬告。
我父亲旧部冒死传信,构陷我父亲的人是吏部尚书林同。
倘若陆承安能呈上先帝密诏,我父亲根本不必死!
可我瞎了眼,竟没看出陆承安早就与林同狼狈为奸,换来我父亲含冤而死。
滔天的悔意,让我浑身颤抖。
家产被没收,我已无力购置棺木,只好找了几个木匣子,暂且存放父亲破碎的骸骨。
那木匣冰冷,怎么也暖不起来,硌得我心口生疼。
回到已被贴上封条的家门前,我潜入父亲的书房,当看到书案上父亲未写完的“清白”二字时,布满血丝的双眼再度涌出泪水。
我精疲力竭地倒在书案旁的软榻上,蜷起冰冷的身子,贪婪地呼吸着属于父亲的墨香。
街上传来的喧哗声却一遍遍将我拉回现实。
陆承安与林婉儿的事迹已传遍京城,那场盛大的烟火被誉为是京城数年来最浪漫的盛景。
街头巷尾的说书人添油加醋地描述着。
“那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听闻两家即将联姻,这朝堂怕是要变天了!”
“陆少将军有情有义,林家小姐温婉贤淑,真乃神仙眷侣!”
因为此事影响甚广,陆承安不得不对外宣称。
“我与婉儿小姐只是知己,她蕙质兰心,望各位勿要毁其清誉。”
这番含糊其辞的维护,像一根根尖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当初苏家被非议时,陆承安只是冷淡地说:“清者自清,你若在意,便是心虚。”
原来他也会维护旁人。
也是,比起家世显赫、温柔可人的林家小姐,我这个罪臣之女,早已配不上他了。
是我太蠢,至今还执着于当年的婚约誓言。
我咳着,泪水无声滑落,给陆承安递去文书。
【陆承安,你我婚约,自此作废。】
2、
写好解除婚约的文书后,我紧绷的意志终于瓦解,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我梦到与陆承安订婚那年。
他站在城楼上,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青梧,世人皆求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而我只愿做你苏家的坚盾,护你一世周全,你可愿信我?”
画面陡转,我父亲的头颅高悬城门。
“爹爹,救我!”
“青梧!”
噩梦中惊坐起,门外传来林婉儿娇柔的女声。“陆哥哥,苏小姐要是知道我们来查抄她的家,肯定会恨我们的,你可要护着我。”
我遍体生寒,随即听见陆承安温和的回答。
“傻丫头,苏家已是罪臣之家,此地无人。”
我万万没想到,父亲头七未过,陆承安就迫不及待带着林婉儿踏入我的家门。
父亲临终前的冤屈和林婉儿的娇笑声交织,几乎撑破我的头脑。
我咬破了嘴唇,满口铁锈味。
门外,陆承安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间书房最大,光线也好,就改成你的画室吧,里面的东西......”
“砰”的一声,我推开门,所有的理智都已烧尽。
“滚出去!这是我父亲的书房,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踏足!!”
陆承安和林婉儿同时一怔,显然没料到我这个苏家余孽还敢出现。
片刻的死寂后,林婉儿轻笑出声。
“原来是苏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对了,令尊他们不是已经被问斩了吗?节哀顺变。”
陆承安的脸色瞬间阴沉,语气带着审视。
“我以为你已经离京了,苏青梧,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本就是我拿一世军功跪求圣上隆恩拼死保下,可知你非但不夹着尾巴苟活,反而这般泼辣放肆,这般模样,会给旁人留下多少话柄,又会如何议论我?”
“是想让你苏家唯一的血脉也断绝吗?”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承认自己的背信弃义让我家破人亡。
我冷笑一声。
一世军功?
他早就拿去换了前程,还在我这里假惺惺。
父亲出事至今,他唯一在意的竟然还是他的声誉!
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陆承安见此,深吸一口气,用极为无奈的口吻说。
“我是朝廷命官,为陛下分忧是我的天职,我不求你理解,只求你莫要再给我添麻烦。”
他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没看到我惨白的脸色。
“婉儿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奉旨协助查抄,她过来帮忙记录,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林婉儿得了依仗,自顾自地走进书房,打量着室内的陈设。
“想不到一个武夫,这书房比我家里的还要雅致气派的多呢,多谢陆哥哥。”
陆承安的语气难得地温存。
“无妨,你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商议着如何清点物品,我再也无法克制,猛地撞开林婉儿。
“滚出去,这是我父亲的地方!滚!”
林婉儿一个趔趄,眼圈瞬间就红了。
陆承安立刻上前扶住她,眉头紧锁。
“苏青梧,你有任何不满都冲着我来,婉儿是客,也是奉命查抄,你对她放尊重些!”
林婉儿轻轻靠着他的肩,委屈地说。
“苏小姐肯定还在气你没能救下她父亲,对不起,苏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陆哥哥为难。”
“你放心,苏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善待将军府。我还会劝承安给你一笔银两,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当是我和承安的一点心意......”
“闭嘴!”
眼看林婉儿要去触碰身旁我父亲的牌位,我的心头一惊,不顾一切地推开她。
牌位被撞得脱手,摔在地上,父亲的名字被尘土玷污。
我颤抖着拾起牌位,目眦欲裂。
“谁准你碰它的!”
林婉儿吓得脸色发白,攥着衣角,无助地望向陆承安。
“承安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苏姐姐把这个带在身上不吉利,伯父已经去了,总该入土为安才是啊,而且看这宅子阴气森森,怎么能留着罪人的东西呢,这不是给你的前程添堵吗?”
陆承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从我手中用力夺过牌位。
我惊恐地大喊。
“你要做什么!把牌位还我!陆承安!”
他将我用力推开。
“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苏青梧,你非要把你父亲的罪孽揽在自己身上吗!他已经死了,你要留着这些东西给他招魂不成!你天天带着这块破牌位,还不够丢人现眼吗?苏家是罪臣,你还想让我背上同党的骂名吗!”
3、
可是陆承安,我苏家是清白的!
是你亲手断送了所有希望!
不等我辩解,陆承安双手用力,牌位应声而裂,断成两截的木块砸在我脸上,划破了我的脸颊,也彻底击碎了一个女儿最后的念想。
我跪倒在地,慌乱地去捡拾碎片,拼凑。
恍惚间,我又回到与陆承安因为林婉儿而日渐疏远的那段时日。我一个人打理家中庶务,应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族。
每当有人问起。
“陆将军怎么许久不来苏府了?又去执行军务了?”
“你作为陆夫人,确实要辛苦一些。”
我也只是苦笑一声。
因为我知晓,陆承安不是没有空闲,他只是把所有时间都给了林婉儿。
今天,林婉儿的宠物走失了,明天,林婉儿的马车坏在了半路,后天,林婉儿被某个纨绔子弟骚扰了......
父亲出事前,曾对我说。
“爹的愿望,就是你能一世安稳,幸福顺遂。”
他戎马一生,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女儿未来夫婿的背叛之下。
是我,是我瞎了眼,信错了人,不仅害死了他,连他死后的安宁都无法守护。
陆承安冰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把这些晦气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去,别让我再看见!”
“苏婉儿,你父亲已是罪臣,你若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念旧情,休书一封,并将你一并送官!”
“到那时,你苏家可就真的绝后了!”
若是在昨天,我或许还会为了活命而退缩。
可现在,我缓缓抬头,眼中血红一片。
“不必你说,你我之情,早已恩断义绝!”
“带着你的新欢滚,滚出我苏家的宅子,否则我就去敲登闻鼓,让天下人都看看你陆将军是如何背信弃义的!”
背信弃义!
这四个字让陆承安捏了捏眉心,神情里闪过一丝忌惮。
这是朝堂最为人所唾弃的。
“苏青梧,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你别太天真了?我如今是圣上眼前的红人,而你,只是一个罪臣的女儿。”
“清醒?”
我抓起身边的椅子碎片,不管不顾地朝他们砸去,状若疯魔。
“你拿着我苏家的密诏去换一场烟花,让林家父女看你对他们有多忠心的时候,你怎么不清醒!?”
“你和林婉儿出双入对,京城里骂我苏家不知廉耻,骂我是弃妇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
陆承安护着林婉儿连连后退,脸色铁青。
“陈年旧事,你揪着不放有何意义?成王败寇,你父亲技不如人,怨不得我。”
林婉儿攥着他的衣袖,委屈至极。
“苏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误会这么深。我和承安哥哥之间清清白白,等过了这段时日,我便求父亲将我远嫁,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不要和承安哥哥吵了,他为了朝廷大事,真的很辛苦。”
这番惺惺作态让陆承安大为感动,看我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鄙夷。
“你本就无错,何须道歉,该道歉的是她!”
闻言,我心中一片冰凉。
觉得自己这十数年的情意,都喂了狗。
“我凭什么道歉?她若真想走,早就走了,不过是演戏给你看,想让你更怜惜她罢了!”
林婉儿咬着嘴唇,泪珠滚落。
“苏姐姐,我真心想劝解你们,你为何要如此揣度我?”
看到她的眼泪,陆承安怒不可遏,一把将我狠狠推倒。
“够了,苏青梧,别逼我休了你!”
我的后腰撞在供桌的尖角上,剧烈的疼痛让我倒抽一口凉气,我强撑着身体冷笑。
“我早就写了休书,作废婚约,陆承安是我不要你了!我悔不当初,若没有这门婚事,或许我父亲就......”
没等我说完,林婉儿忽然接到家仆的传话,哽咽道。
“承安哥哥,我哥哥在酒楼和人起了冲突,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怎么办啊!”
陆承安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
“别怕,我现在就去京兆府要人,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他。”
“你今日去官府把查抄文书签了,念在旧情,暂且让你呆在这府上,等我忙完,就带人来抄家......你好自为之......”
陆承安扔下冰冷的话就走了。
4、
我扬起一丝凄凉的笑,整理好破碎的牌位,锁上祠堂大门,想去典当一些银钱,购买棺材。
回来时家门洞开,我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进去。
祠堂的门锁被砸开,林婉儿正站在院中,指挥着家丁将祠堂里的牌位一件件搬出来。
我冲过去怒斥。
“都给我住手!这是苏家祠堂,全都滚出去!”
林婉儿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苏姐姐,这宅子已经是承安哥哥的了。”
“承安哥哥说了,祠堂晦气,改成茅厕,这些旧东西,自然都该清理掉。”
我气得浑身颤抖。
这宅子,是我苏家世代居住的地方,祠堂供奉先祖,现在居然要被改为屎尿之地!
我上前揪住林婉儿的衣领往外拖。
“这宅子是我苏家的!马上滚!再不滚我就去报官,告你们强闯民宅!”
家丁们见势不妙,纷纷退开,林婉儿尖叫着反抗。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从屋里冲出来,指着我厉声呵斥。
“放肆,竟敢对我们小姐无礼!”
林家管家冲过来,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被打得头昏脑涨,紧接着又被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脸颊迅速肿胀起来,嘴角也渗出血液,院子里回响着我的闷哼声。
匆匆赶回的陆承安立刻将那管家拉开,面带怒容。
“怎么回事?”
林婉儿扑到自己管家面前,哭诉道。
“承安哥哥,不是我们先动手的,苏姐姐非要赶我走还动手打我,王管家也是护主心切......”
我满脸血污,痛得痉挛,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陆承安打断。
“苏青梧,你动手在先,还想狡辩吗?”
“是我让婉儿来处理这些东西的,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不要为难无辜的人!”
我咳出一口血沫。
陆承安擦去我嘴角的血,语气疲惫。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好处,就当是为了我,此事作罢。”
我流出血泪。
林婉儿有了依仗,指挥家丁将我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这个箱子是什么?”
我艰难地抬起头,目光锁定在装父亲骸骨的木匣子上。
“不要......”
陆承安没有理会我的哀求,打量着那个匣子。
“怎么隐隐散发腥臭,污秽不堪......”
他突然指着地上盛放父亲骸骨的木匣,指挥下人丢出去。
“不许碰!”
我浑身汗毛炸起,拼命扑了过去。
可一切都晚了,木匣被摔碎在院子里。
父亲的尸骨散落一地。
这一幕让我眼眦欲裂。
“父亲!!!”
我撕心裂肺的跑过去,却被林婉儿一脚绊倒
我挣扎着朝着父亲的尸骸爬过去。
陆承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脚踩在我的手上,用力碾压。
我痛苦地尖叫。
“苏青梧,我倒想问你想做什么!你留下这些罪臣的尸骸,是何居心,是要挑衅圣上隆恩,意图谋反吗?你想死别牵连我!”
可是陆承安,我父亲是冤枉的!
是你害死了他!
没等我辩解,陆承安命人将我父亲尸骨全部泼上马油膏,点燃了大火。
我奋力的扑了上去,烈火灼烧着我的身体,可剧烈的灼烧之痛,不及我心中伤痛之万一。
烈火灼烧着我,剧痛中我喷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我在一间破败的柴房里,身边空无一人。
我摸了摸怀中父亲临死前托人带出的血玉,这是苗疆镇宝之物,可滴血传信,也是唯一可调遣他旧部大军的信物。
我咬破了手指,滴血传信,片刻后血玉亮起了妖艳的血光。
血债,必须血偿!
2
5、
我在剧痛中醒来。
陌生的营帐,带着草药和皮革的味道。
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正为我手臂的烧伤敷上清凉的药膏。
他见我醒来,单膝跪地,声音沉闷如钟。
“大小姐,属下阿蛮来迟,罪该万死。”
我认得他,是父亲最信任的副将,常年驻守苗疆。
父亲的旧部,终于来了。
我挣扎着坐起,嘶哑地问。
“有多少人?”
“三千血玉卫,已在京郊待命。”
“听凭大小姐号令。”
三千人,足够了。
我眼中的泪水被生生逼了回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陆承安和林家,现在在做什么?”
“陆将军正在筹备与林小姐的婚事,林尚书大肆收敛钱财,似乎在准备一份厚礼。”
婚事?
我低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臂。
他们用我苏家的血肉,铺就自己的锦绣前程。
真是好一对璧人。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阿蛮。”
“属下在。”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查林家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
“尤其是运往北境的那批货。”
父亲曾无意中提过,林同靠着走私军械敛财,只是苦无证据。
阿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遵命。”
他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大小姐,这是将军留下的火蟾蛊,可解百毒,亦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了。
我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心。
“父亲......还有什么话吗?”
“将军说,若有一日您动用血玉,便是苏家蒙难之时。”
“他让您不必为他报仇,只求您安稳活下去。”
我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
“爹,女儿不孝。”
“这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
我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死寂。
“传令下去,所有人隐蔽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是。”
京城,陆府。
陆承安看着空无一人的苏家宅邸,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下人来报,并未发现苏青梧的尸体,只在柴房的灰烬中找到些许烧焦的布料。
她或许被烧死了,又或许逃走了。
陆承安捏了捏眉心。
一个罪臣之女,掀不起什么风浪。
林婉儿娇笑着走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承安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些公务上的琐事。”
他挥去脑中苏青梧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婉儿,我们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林婉儿羞涩地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
“一切都听哥哥的安排。”
陆承安拥着她,心中却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不知道,一张复仇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6、
三日后,夜。
京城通往北境的官道上,一支商队正缓缓行进。
为首的管事看着前方漆黑的密林,心中有些不安。
“都打起精神来,尽快通过这里。”
话音刚落,林中突然响起密集的破风声。
无数支淬毒的羽箭从天而降。
商队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群身着黑衣、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战士从林中杀出。
他们行动迅捷,出手狠辣,不留一个活口。
为首的阿蛮走到一辆被劈开的马车前。
车厢里装的不是丝绸茶叶,而是崭新的兵器和铠甲。
“大小姐料事如神。”
“将东西都带走,现场处理干净。”
“是。”
第二天,吏部尚书林同收到北境急报时,当场摔了心爱的茶杯。
“你说什么?整支商队,连人带货,全都消失了?”
“是......是的,大人,现场只留下一些血迹和车辙,像是......凭空蒸发了。”
林同气得浑身发抖。
那批军械价值万金,更是他用来打点北境将领的关键。
“废物!一群废物!给我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货找出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陆承安耳中。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京畿之地,能无声无息劫走一支百人商队的,绝非普通山匪。
他亲自带人前往现场勘查。
除了几枚造型奇特的黑色羽箭,现场再无任何线索。
“将军,这箭矢的制式,从未见过。”
陆承安拿起一枚羽箭,眉头紧锁。
箭簇上淬了剧毒,手法狠厉,不像是中原所有。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定。
不可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种能耐。
林婉儿听说此事后,立刻哭着找到了陆承安。
“承安哥哥,我爹爹快急坏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那批货对我们林家太重要了。”
陆承安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烦躁更甚。
“我已派人去查,你别担心。”
他安抚着林婉儿,心里却第一次对林家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连自己的货物都保不住,日后如何做他的后盾?
入夜,陆承安辗转反侧。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一双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与此同时,城郊的营地里。
苏青梧正站在沙盘前,听着阿蛮的汇报。
“大小姐,第一步已经完成,林家如今已是焦头烂额。”
苏青梧点点头,拿起一枚代表林家的黑色棋子,扔进火盆。
“这只是开始。”
“我要让他众叛亲离,尝尝我受过的苦。”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火光映在她脸上,那道烧伤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昔日的苏家大小姐,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浴火归来的恶鬼。
7、
林家的生意遭受重创,元气大伤。
吏部尚书林同急得焦头烂额,整日催促陆承安追查劫匪。
陆承安派出的探子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股神秘势力的出现,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苏青梧知道,时机到了。
她让阿蛮将一封信,悄悄放在了陆承安的书房。
那信是模仿林同的笔迹所写。
信中内容,是林同写给北境一位将军的密信。
信里不仅提到了被劫走的那批军械,还隐晦地表示,陆承安不过是他扶持的傀儡。
待他日大事一成,陆承安便是第一个要除掉的绊脚石。
陆承安处理完公务回到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信。
他起初以为是林同派人送来的。
可当他看完信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傀儡?”
“绊脚石?”
他将信纸死死攥在手中,手背青筋暴起。
他一直以为林同是真心实意与他结盟,将他视为未来的女婿。
没想到,在林同眼中,他只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回想起最近林同催促他时的颐指气使,陆承安心中的怀疑愈发浓重。
这封信出现得太过蹊跷,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信中的内容,又句句戳中了他内心的隐忧。
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二天,他借口商议案情,去了吏部尚书府。
书房内,翁婿二人相对而坐。
陆承安状似无意地提起北境的防务。
“岳父大人,北境守将王将军,似乎对朝廷颇有微词啊。”
林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哦?贤婿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听闻,王将军与岳父大人私交甚笃。”
陆承安紧紧盯着林同的眼睛。
林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哈哈一笑。
“同朝为官,有些交情罢了,贤婿多虑了。”
这番掩饰,在陆承安看来,无异于欲盖弥彰。
他心中的怀疑,变成了七分肯定。
林同果然有事瞒着他。
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充满了试探与猜忌。
曾经牢不可破的联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离开尚书府后,陆承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回到府中,将那封密信投入火盆。
看着信纸化为灰烬,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
既然你视我为棋子,就别怪我先一步掀了这棋盘。
暗处,阿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回到营地,向苏青梧复命。
“大小姐,陆承安与林同已经生了嫌隙。”
苏青梧正在擦拭一柄锋利的短刀,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很好。”
“接下来,我要让林婉儿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她的目光落在刀刃上,映出自己冰冷的脸。
“去,把林婉儿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证据,散播出去。”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8、
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里,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
“各位看官,今天要说的,不是那沙场战事,也不是那神仙鬼怪。”
“而是咱们吏部尚书家那位千金,林婉儿小姐的贤淑事迹!”
台下看客顿时来了兴趣。
“快说说,林小姐怎么了?”
“话说三年前,林小姐的爱犬走失,迁怒于一名无辜的老花匠,竟命人将其活活打死!”
“还有去年,她纵马伤人,不仅不赔礼道歉,反而污蔑对方是碰瓷讹诈!”
说书先生将林婉儿平日里的桩桩件件丑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个遍。
一时间,满座哗然。
“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婉可人的林小姐,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流言如风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林婉儿温婉贤淑的形象,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刁蛮恶毒的骂名。
林婉儿气得在闺房里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我!”
她哭着去找父亲林同,林同却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以后如何做将军夫人!”
她又去找陆承安,希望他能出面为自己澄清。
陆承安看着她哭花的脸,心中却只有厌烦。
他正因密信之事对林家心存芥蒂,如今林婉-儿又闹出这等丑闻,让他颜面尽失。
“清者自清,你若在意,便是心虚。”
他将当初对苏青梧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林婉儿。
林婉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承安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初苏青梧被非议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够了!”
陆承安厉声打断她。
“你如今的处境,如何能与她相比!”
他甩袖离去,留下林婉儿一人愣在原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她温柔备至的陆承安,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就在此时,宫中传来圣旨,召陆承安进宫议事。
金銮殿上,皇帝的面色有些凝重。
“陆爱卿,西南边境传来急报,苗疆三千血玉卫突然现身,已逼近京城。”
陆承安大惊失色。
“血玉卫?那不是苏将军亲兵吗?”
“正是。”皇帝的目光变得锐利,“而统领这支军队的人,自称是苏将军的女儿,苏青梧。”
轰的一声,陆承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苏青梧?
她没死?
她还带着可以一敌百的三千精兵回来了?
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
“她手持先帝御赐的密诏,声称要为她父亲洗刷冤屈,严惩奸佞。”
“朕命你,立刻带人去城外查明情况。”
陆承安浑浑噩噩地领了旨,走出皇宫。
城门外,旌旗蔽日,杀气冲天。
三千黑甲士兵列阵以待,军容整肃。
为首的一匹黑色战马上,端坐着一个身披银甲的女子。
她面容清冷,眉眼间满是肃杀之气,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更添了几分威慑。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承安如遭雷击。
真的是她!
那个被他亲手推入火坑,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女人!
她不仅活着,还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刻,滔天的悔意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丢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份助力,怎样的一个女人!
他策马上前,声音干涩。
“青梧,真的是你?”
苏青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
“陆将军,别来无恙。”
9、
苏青梧冰冷的称呼,像一盆冰水浇在陆承安头顶。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道歉?质问?还是......乞求?
苏青梧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高举手中血玉,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我,苏青梧,奉先帝遗命,率血玉卫回京,只为彻查我父叛国一案,还苏家一个清白!”
“阻我者,视为同党,杀无赦!”
三千血玉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杀!杀!杀!”
陆承安带来的京城卫戍,在这股滔天杀气面前,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陆承安脸色煞白。
他知道,大势已去。
他看着苏青梧,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
苏青梧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她拨转马头,对身后的阿蛮下令。
“进城!包围吏部尚书府!”
“是!”
三千精兵如黑色潮水般涌入京城。
百姓们纷纷避让,惊恐地看着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
吏部尚书府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同得到消息,吓得魂不附体。
他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死了的苏家,竟然还能翻起这么大的浪。
林婉儿更是花容失色,抓住父亲的衣袖。
“爹,怎么办啊!苏青梧那个贱人回来了!”
林同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他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走出府门。
“不知是哪位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苏青梧冷冷地看着他。
“林尚书,别来无恙。”
林同看到苏青梧的脸,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你......你是人是鬼?”
“是来向你索命的鬼。”
苏青梧一挥手,阿蛮上前,将一叠账本和书信扔在林同面前。
“林同,你勾结北境,走私军械,意图谋反,证据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同看着地上的东西,面如死灰。
这些,都是他最核心的罪证。
“不......这不是我的!是伪造的!是诬陷!”
苏青梧冷笑一声。
“当初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她不再废话,直接下令。
“拿下!”
血玉卫一拥而上,将林同父女死死按在地上。
林婉儿凄厉地尖叫起来。
“承安哥哥!救我!快来救我啊!”
她拼命地寻找陆承安的身影,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从天而降,护在自己身前。
然而,陆承安只是远远地站在街角,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林同是谋逆重罪,他此刻上去,就是同党。
为了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林家,不值得。
看到陆承安冰冷的眼神,林婉儿彻底绝望了。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爱的,从来都不是她。
他爱的,只是权势,只是对他有用的家世。
她被拖走时,怨毒地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承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一场持续了数日的审判,在皇帝的主持下进行。
人证物证俱在,林同的罪名被一一坐实。
最终,林家以谋逆罪被判满门抄斩,三日后行刑。
曾经风光无限的吏部尚书府,转眼间便成了人间地狱。
10、
林家倒了。
陆承安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因及时与林家划清界限,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眼前反复出现的,是苏青梧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失去了她,也失去了那支本该属于他的强大助力。
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被悔恨惊醒。
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愚蠢。
他决定,要去见苏青梧。
无论如何,他都要挽回她。
他相信,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情分,不会那么轻易就烟消云散。
苏青梧暂时住回了苏家老宅。
陆承安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阿蛮。
他像一尊铁塔,挡在门口,眼中满是敌意。
“陆将军有何贵干?”
“我......我找青梧。”
“大小姐不想见你。”
“我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关于苏伯父的案子!”
陆承安提高了声音。
片刻后,阿蛮侧身让开。
苏青梧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擦拭着父亲的牌位。
那个被陆承安亲手摔碎,又被她一点点粘合起来的牌位。
看到陆承安,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有事?”
陆承安喉头滚动,艰难地开口。
“青梧,对不起。”
“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被林家父女蒙蔽。”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他上前一步,试图去拉苏青梧的手。
苏青梧却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嘲讽。
“陆将军说笑了。”
“你错的,不是被蒙蔽,而是从一开始,就选了那条能让你平步青云的路。”
“你没有错,只是我苏家,挡了你的路而已。”
陆承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青梧,我知道你还在恨我。”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上奏陛下,为你父亲翻案,恢复苏家的荣耀。”
“只要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苏青梧打断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凉而悲怆。
“陆承安,你知道你当初换走的那块玉佩,里面除了密诏,还有什么吗?”
陆承安一愣。
“还有什么?”
“那密诏,是先帝留给我父亲的最后一道旨意。”
苏青梧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密诏上说,若京中有变,奸臣当道,我父可持此诏,率血玉卫入京,清君侧!”
“你用一场烟花换走的,不只是我苏家满门的性命。”
“还有先帝的信任,和一道可以定鼎乾坤的圣旨!”
“你毁掉的,是你自己身为臣子的忠诚!”
陆承安如遭五雷轰顶,呆立当场。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他都做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只是背信弃义,辜负了一个女人。
原来,他犯下的,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欺君之罪!
他看着苏青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青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能回到以前吗?”
“陆承安,你我之间,早已不死不休。”
11、
陆承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苏府。
欺君之罪,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苏青梧不会放过他。
他完了。
第二天,苏青梧手持血玉,再次上殿。
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陆承安背信弃义,私藏密诏,最终为博美人一笑而将其换做烟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虽然密诏已毁,但她有先帝留下的其他信物作为佐证。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陆承安。
皇帝的脸色铁青,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怒火。
“陆承安!她说的,可是真的?”
陆承安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臣......臣一时糊涂啊!”
“糊涂?”
皇帝怒极反笑,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在他脸上。
“你为了一个女人的一场烟花,竟敢毁掉先帝密诏!”
“你将朕的颜面,将我皇室的威严,置于何地!”
“来人!将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贼给朕拖下去!”
陆承安被剥去官服,打入死牢。
等待他的,是秋后问斩的圣旨。
行刑前夜,天空下起了淅淅沥瀝的小雨。
苏青梧独自一人,来到了死牢。
陆承安戴着沉重的镣铐,头发散乱,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英气。
看到苏青梧,他浑浊的眼中亮起一丝光芒。
“青梧......你来看我了?”
他挣扎着爬到牢门前,伸手想要触碰她。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苏青梧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当初,我父亲给你送去玉佩,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暗中还安排了另一位旧部,若是你这边行不通,他会立刻启动第二条路。”
陆承安愣住了。
“那......那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苏青梧淡淡地说道。
“我相信你我十几年的情谊,相信你许下的诺言。”
“是我,亲手斩断了我父亲最后的生路。”
“所以陆承安,我不是在为你父亲报仇。”
“我是在为我自己的愚蠢,赎罪。”
说完,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陆承安瘫坐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他,让她失望透顶。
秋日,法场。
和苏家行刑那日一样,人山人海。
陆承安被押上刑台,看到了人群中的苏青梧。
她换上了一身素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朵孤高的寒梅。
他想对她笑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午时已到,行刑!”
鬼头刀落下,血光飞溅。
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少将军,就这样结束了他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尘埃落定。
苏青梧上奏,自请卸去兵权,解散血玉卫,只求为父亲和兄长守灵三年。
皇帝感念苏家忠烈,准了她的请求,并追封苏将军为忠勇公。
三年后。
京郊,苏家墓园。
苏青梧一身青衣,在父亲的墓前摆上了一壶酒。
“爹,女儿来看您了。”
“大仇已报,苏家也沉冤得雪。”
“您放心,女儿会好好活下去,活出苏家人的风骨。”
她将酒缓缓洒在地上,然后起身,望着远方的青山。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那道伤疤依旧清晰,却再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坚韧与平静。
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前路漫漫,她将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