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起。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狠狠撕碎。

痛……深入骨髓,浸透灵魂的痛。

尤其是丹田的位置,那里曾经是灵力奔涌不息的源泉,此刻却像是一个被彻底捣烂、又被塞满了滚烫烙铁的破口袋。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里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绞痛,提醒着我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丹田,碎了。

仙途断绝。

这个认知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冰冷刺骨,瞬间冻结了所有残存的侥幸。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我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带着药草清香的屋顶横梁。是我在宗门内的居所。

我还活着?被救回来了?

一丝微弱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旁边传来的声音彻底击碎。

“亦深师兄,你别乱动!伤口才刚包扎好!”是沈听蓝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是……温柔的急切?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艰难地聚焦。

就在离我床榻不远处的另一张软榻上,王亦深半倚着靠枕,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好?他穿着干净的里衣,胸口位置缠着厚厚的、洁白的绷带,上面甚至没有多少血迹渗出。

而沈听蓝,就坐在他的榻边,微微倾着身子,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着,然后舀起一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来,把药喝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她的声音低柔,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目光专注地落在王亦深脸上,仿佛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王亦深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痛苦和隐忍:“听蓝师妹,辛苦你了……我这伤,怕是要养上一阵子了。”

“说什么辛苦!”沈听蓝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你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被那魔头偷袭伤了肺腑,自然要好好静养!其他的都不用管,有我在呢。”

她说着,又将那勺药汤递了过去。

王亦深顺从地张开嘴,喝下药汤,目光却越过沈听蓝的肩膀,落在了我这边。他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还有一丝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那眼神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浑身是伤,丹田破碎,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口袋。而她,我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另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伤势远比我轻得多、甚至可能只是装腔作势的男人!

“陆野皮糙肉厚的,哪有你伤得重?”沈听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快,像是在安慰王亦深,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他那人,命硬得很,躺几天自己就好了。倒是你,师兄,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皮糙肉厚”……“命硬得很”……“躺几天自己就好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我破碎的丹田和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研磨。原来,在她眼里,我拼死为她挡下的致命一击,换来的就是这样的评价?原来,我的重伤垂死,在她心中,远不如王亦深那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内伤”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