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粘液的颜色!那毛的质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正是那晚隔着被子感受到的冰冷粘腻和粗硬毛刺!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手指颤抖着,用指甲尖小心翼翼地从瓦片边缘刮下一点点那灰白粘稠的东西。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刺骨!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腐土腥气混合着难以形容的膻味直冲脑门!再抬头看墙头,几块原本垒放的碎瓦片被弄得歪斜散乱,其中一块破裂的瓦片边缘,清晰地沾着同样的灰白粘液和几缕僵硬的毛絮!瓦片下方的泥地上,散落着新鲜的碎瓦渣!有什么东西!冰冷、粘腻、带着这样的毛!昨晚,就在昨晚,从这墙头翻了进来!

“哐当!”

院门猛地被推开,撞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爷爷高大的身影带着门外浓重的湿气,一步跨了进来,挡住了门口本就微弱的光线,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小树?”他的声音紧绷着,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

我像被烫到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手里紧紧捏着那点恶心的粘液和毛絮,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跟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爷爷!粘的!毛……墙头…瓦掉了…有东西…翻进来…是它!”

爷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前寒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他一把夺过我手里那点污秽之物,粗糙的手指用力捻了捻,凑近鼻端深深一嗅,眉头瞬间锁成一个死结,脸颊的肌肉绷紧,腮帮咬得棱角分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倏地闪过一丝近乎凶戾的寒光,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不再看我,大步流星地冲到墙根下,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地面和墙头。他蹲下身,手指拂开浮土——几道模糊但清晰的印子赫然显露在潮湿的泥地上!那不是人的脚印,也不是寻常兽类的爪印!形状怪异扭曲,像是某种用关节行走的东西留下的,坑洼处还残留着湿冷的灰白粘液痕迹!爷爷伸出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比划着那几个印子的间距和深度,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雪来临前压城的铅云。

他猛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院墙外那片巨大阴沉的后山轮廓。那目光冰冷得能冻裂石头,深处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握着柴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捏得发白。

“好得很……”他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嘴角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一股无形的、刺骨的寒意和难以名状的凶悍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小的院落。

爷爷沉默地走到柴禾垛旁,弯腰摸索片刻,竟从柴垛最深处掏出一盏积满厚厚尘垢和蛛网的旧马灯。灯罩破了半边,灯身锈迹斑驳。他动作仔细得近乎虔诚,拔开塞子,摸出一个油乎乎的瓦罐,将里面一种颜色发暗、带着奇异松香气味的粘稠油料,小心翼翼地注入灯壶。微弱的松油气味,竟暂时压过了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陈腐香灰气。

“小树,”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贴着地皮的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把灶膛里最底下压着的、沾着锅灰的炭扒出来,装进那个铁皮罐。”他用柴刀刀尖指了指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瘪下去一块的旧铁皮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