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是假的。 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为了打造一个她理想中的“明君”幻影,一个能让她感到欣慰、从而永远留在他精心打造的牢笼里的完美作品。他害怕一旦自己真的不再“需要”她的教导和保护,她就会像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他敏感地捕捉着她每一丝情绪变化,她的任何一点疏离或忧虑,都会让他内心的黑暗疯狂滋长,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用更极端的手段来确保她无法离开。
系统偶尔的提示音,是沈未晞唯一的清醒剂——“剧情线稳定,请宿主确保目标顺利登基。”
登基。
这两个字像悬在头顶的铡刀,随着日期临近,寒光愈盛,让她心悸不已。她近来总是睡不安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失控,而她无力阻止。
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打断她的思绪。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蟠纹大氅轻轻披在她肩上,隔绝了窗边的微寒。
“春寒料峭,阿姐坐在风口,也不怕着了凉。”声音低沉温和,早已不是当年雪地里那个孱弱孩童的嗓音。
沈未晞没有回头,只是下意识地将书页合上,掩饰自己的不安:“殿下明日典仪流程可都记熟了?礼部的人没再啰嗦吧?”
萧绝绕到她身前,屈尊降贵地半蹲下来,仰头看她。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锐利,但眉宇间常年笼罩的阴郁早已被一种深沉的、看不透的温润所取代。只是这温润,看久了,竟像一副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面具。
“那些老学究翻来覆去地念,孤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他笑了笑,伸手自然而然地拿起她桌面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搁在桌上的手背。
沈未晞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回袖中。
萧绝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眼底深处一丝极难捕捉的阴霾急速掠过,但那失控的情绪几乎瞬间就被更深的、近乎完美的温柔覆盖。 他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语气随意:“阿姐似乎有心事?是在担心明日孤的登基大典?”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那目光深处,是近乎偏执的占有和一丝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恐慌——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近来那似有似无、却让他心惊胆战的疏离。
沈未晞垂下眼睫,避开他那几乎能洞穿人心的视线:“没有。只是有些累。”她无法说出系统,无法说出她的恐惧。
“那阿姐好生歇息。”萧绝放下茶盏,站起身。如今的他身量极高,站起来时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沈未晞完全笼罩。他看着她,语气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日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阿姐想要的太平盛世,孤会亲手为你……为这天下,挣来。”
那句“一切都会不同”,像冰冷的蛇信骤然舔过沈未晞的耳廓,让她无端地打了个寒颤。她隐约意识到,他所说的“挣来”,与她所理解和期望的“开创”,或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鲜血淋漓的方式。
他转身离去,玄色太子朝服的衣摆拂过门槛,消失在外殿明暗交错的光影里。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她一人。那精心调制的安神熏香,此刻闻起来却似乎变了质,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不安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