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就是沈清辞。
沈大人是戏迷,尤其爱听刑商雀的戏,特意包了雅间。戏散场后,沈大人让管家把刑商雀叫到雅间,想让他给小少爷唱段折子戏。
刑商雀刚卸了妆,只穿了件素色长衫,长发用白丝带松松束着,显得比台上多了几分温和。他走进雅间时,沈清辞正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个糖人,见了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丢下糖人就跑了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你就是刑商雀?”沈清辞仰着小脸,声音脆生生的。
“回小少爷,正是。”刑商雀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你唱的戏真好听!”沈清辞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你教我唱戏吧!”
刑商雀愣了愣,随即笑了:“小少爷,唱戏苦,你吃不了这个苦。”
“我能!”沈清辞挺了挺胸,“我不怕苦!”
沈大人在一旁笑着说:“雀老板,你就别逗他了,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天刑商雀没教沈清辞唱戏,却给了他一个用红绸做的小戏台模型,上面的小人穿着迷你的红戏服,和他唱《南阳梦》时的装扮一模一样。沈清辞喜欢得不得了,抱着模型就不肯撒手,临走时还跟刑商雀约好,下次还要来听他唱戏。
从那以后,沈清辞就成了红梅园的常客。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会瞒着家里的下人,偷偷跑到红梅园,躲在后台看刑商雀梳妆。
刑商雀的后台很简单,一张梳妆台,上面摆着油彩、细笔、胭脂,还有一根总是放在手边的白丝带。他梳妆时很认真,每一笔都描得恰到好处,丹凤眼被勾勒得愈发勾人,却没有半分轻佻,反倒透着股疏离的温柔。
“刑商雀,你为什么总用白丝带束头发?”有一次,沈清辞趴在梳妆台上,看着刑商雀系丝带,好奇地问。
刑商雀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怀念:“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他说,戏子靠脸吃饭,头发得束好,不能乱。”
“你师父呢?”
“走了,好几年了。”刑商雀的声音低了些,“他也是唱《南阳梦》的,唱得比我好。”
沈清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他只知道,刑商雀的白丝带很好看,衬得他的头发更黑,皮肤更白,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长大了,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他对戏还是没什么兴趣,却依旧喜欢来红梅园,喜欢看刑商雀梳妆,喜欢听他唱戏,喜欢看他对着自己笑。
他知道自己对刑商雀的心思不一般,可他不敢说。刑商雀是戏子,身份低贱,而他是布政使的儿子,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那道看不见却摸不着的鸿沟。
光绪二十七年的冬,雪下得比往年都大。沈清辞又偷偷跑到红梅园,躲在后台看刑商雀梳妆。
刑商雀今天要唱的还是《南阳梦》,他正在往脸上涂胭脂,手指轻轻的,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刑商雀,”沈清辞鼓起勇气,开口道,“你教我唱戏吧。”
刑商雀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无奈:“清辞,我说过,你不适合。”
“为什么?”沈清辞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我是布政使的儿子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吃不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