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偶迷案
凌晨三点,南都市法医鉴定中心,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油脂。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那缕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无影灯冰冷的白光聚焦在解剖台上,将那具“东西”照得纤毫毕现。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件刚刚完成、还未来得及展示的工艺品。
皮肤被完整地剥离,暴露出的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湿漉漉的暗红色纹理,但所有的创口、包括眼窝和指甲缝隙,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手法用极细的鱼线缝合得一丝不苟,针脚细密整齐,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失去嘴唇遮蔽的牙齿突兀地龇着,像是在无声尖叫,而真正的嘴唇——两片失去血色、微微发皱的皮肉,被用同样的鱼线精细地缝合在了耳廓后方,如同一个荒诞又恐怖的装饰。
最令人脊背发寒的是,这具被剥皮缝唇的躯体,被摆成了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微微侧卧,一只手优雅地托着腮部,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腰间。仿佛不是遭遇了极致的虐杀,只是在午后的阳光下小憩,做了一个诡谲的梦。
老法医的手指戴着橡胶手套,微微颤抖,镊子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生怕破坏了这“完美”的呈现。旁边记录的年轻助手早已面无人色,猛地扭头冲出水磨石地面,角落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在过分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徐朗站在观察区玻璃墙外,铁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那幕超现实的惨剧。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咬紧的牙关在下颌勾勒出硬朗的线条。他复职刚满七十二小时,警服肩章上的灰尘还没完全掸干净,这份“贺礼”就兜头砸了下来。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味更重了,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开口,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什么味道?”
旁边的老法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初步检测,是蜂蜡和松香混合液,大量喷洒……可能用于防腐和定型。凶手在处理尸体上,有某种……仪式性的洁癖。”
“洁癖?”徐朗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目光扫过尸体那精细到变态的缝合处,“这不是洁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是炫耀。”
技术中队的人几乎把发现尸体的废旧纺织厂仓库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脚印,没有指纹,没有毛发纤维,没有挣扎搏斗痕迹。干净得像被最专业的清洁团队处理过十遍。唯一的线索,是死者被缝合的嘴唇里,含着一小块质地奇怪的碎布,像是从某种旧式工装上扯下来的,颜色褪得厉害,边缘参差不齐。
还有,在摆弄尸体的手指下方,极其隐蔽地用死者自身的血水,画了一个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符号——一个扭曲的、没有闭合的圆,内侧带着几个短促的突起。
“像个顶针。”痕迹检验员猜测道,语气很不确定。
“裁缝。”徐朗吐出两个字。
众人愕然望向他。
徐朗没解释,只是走到仓库门口,推开那扇锈蚀的铁门。凌晨的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甜腻的香气,却带不来半点清爽。城市远方的霓虹像一片模糊的污迹,染脏了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