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站在府学门口的屋檐下,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吹得他牙齿打颤,怀里的策论被他焐干了些,可字迹依旧模糊,只能看清零星几个字。

终于,门房传话让他进去。府学教授坐在堂上,旁边还坐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是吴县的县丞。教授见他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就是苏文轩?”

“是,弟子苏文轩,求教授看弟子的策论。”他连忙把策论递过去,手都在抖。

教授接过策论,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放在了桌上:“字迹模糊,难以辨认。苏生,举荐秋闱是大事,你怎能如此草率?”

“教授,弟子不是故意的,是路上被马车溅了泥水……”他急忙解释,语气里满是委屈。

可教授根本不听,挥了挥手:“罢了,今日举荐名额已定下。你回去吧,下次再来。”

“下次?”他愣住了,“教授,秋闱三年一次,下次就是三年后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教授的语气冷了下来,“县丞还在这儿,别耽误我们议事,退下吧。”

县丞也在一旁附和:“年轻人,做事要稳重。连篇策论都护不好,如何能指望你为国效力?”

苏文轩站在堂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比淋了雨还冷。他看着教授和县丞冷漠的脸,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堵得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府学。

雨还在下,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个迷路的孩子。破油纸伞在手里晃荡,伞骨断了,遮不住雨,也遮不住他的狼狈。他想起父母临终前的模样,母亲拉着他的手,说“文轩,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口气”,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咱家就靠你了”。可他连个举荐的机会都得不到,怎么争口气?怎么对得起父母?

走到巷口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那里有座极小的土地庙。庙是用土坯砌的,只够容下一尊半人高的土地公石像,石像的脸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身上的彩绘也掉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能看出是红色的。石像前摆着个缺了口的陶碗,是香客放祭品的地方,庙顶的茅草歪歪扭扭,还在滴水。

他小时候,母亲常带他来拜土地公。母亲说,土地公是一方的守护神,能护佑百姓平安,还能给穷苦人指条明路。那时候,母亲总会在陶碗里放上一块粟米糕,拉着他磕头:“土地公,保佑我们文轩平平安安,将来有出息。”

想着想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蹲在庙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土地公,”他的声音带着委屈,还有几分绝望,“弟子文轩,一心向学,不是为了做官发财,只是想不负父母的期望,想将来能为百姓做些事。可如今连个参加秋闱的机会都没有,莫非真是命该如此?”

他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粟米糕——这是他今日的早饭,舍不得吃,本想等举荐成功了,当作“庆功饭”。他把糕放在缺了口的陶碗里,轻轻抚平油纸:“弟子清贫,只有这点心意。求您若有灵,就给弟子指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