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子站起身,走到亭边,对着他回了一礼。她的动作轻盈,像柳丝拂过水面:“公子过奖了。小女子沈婉清,就住在附近的沈家村。看公子模样,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莫非是与土地公有关?”

“姑娘怎会知晓?”苏文轩大吃一惊,手里的纸条都差点掉在地上。

沈婉清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对着他晃了晃,笑着说:“昨日我去巷口土地庙祭拜母亲,也在石像底座下发现了这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西郊柳溪,遇缘则通’。我本不信这些,可母亲生前常说土地公灵验,便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公子。”

原来,沈婉清的母亲前段时日刚过世,她昨日去土地庙,是给母亲烧些纸钱,希望母亲在地下能平安。她父亲曾是个秀才,可惜早逝,母亲靠做刺绣把她拉扯大,还教她读书写字。她不仅绣活好,诗词也学得极好,是沈家村有名的“才女”。

苏文轩这才明白,原来“缘”不是机缘,是姻缘?他的脸更红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原……原来如此。姑娘也是被纸条引来的。”

“是啊。”沈婉清笑着说,“公子若不嫌弃,不如过来坐会儿?溪上有座小桥,走过来也近。”

苏文轩连忙点头,沿着溪边的小路,走到小桥上。桥是用石头砌的,有些滑,他走得小心翼翼。走到亭子里,他才发现,沈婉清面前的琴是把古琴,琴身有些旧,却保养得很好,琴弦上还缠着块小小的绒布,是用来护弦的。

“这琴是我父亲留下的。”沈婉清看出了他的目光,轻声说,“父亲生前最爱弹《平沙落雁》,我也学了些,刚才弹的就是这首。”

“原来如此。”苏文轩说,“姑娘弹得比城里的乐师还好,尤其是最后一段,‘雁落平沙’的意境,全出来了。”

沈婉清眼睛一亮:“公子也懂琴?”

“略懂一些。”苏文轩有些不好意思,“母亲生前也爱听琴,我跟着学过几句,却弹不好。”

两人坐在石亭里,从琴棋书画聊到诗词歌赋,越聊越投机。苏文轩说起自己写的《吴门秋兴赋》,沈婉清竟能背出其中的句子:“‘烟笼寒水月笼沙,吴门秋意满庭花’,这两句我最喜欢,有张继《枫桥夜泊》的韵味。”

苏文轩又惊又喜:“姑娘竟读过我的拙作?”

“何止读过。”沈婉清笑着说,“我还把这两句绣在了帕子上呢。公子的文章,清丽中带着股刚劲,不像一般书生那样柔弱。”

被心仪的姑娘夸赞,苏文轩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忍不住说起自己的困境——府学举荐失败,家境贫寒,连参加秋闱的机会都没有。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失落。

沈婉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苏文轩:“公子,这是我攒的一些碎银子,还有几刀好纸、一方新墨。你别嫌弃,拿着这些,再写一篇策论,去求府学教授再看看。我相信你的才华,定不会被埋没。”

苏文轩连忙推辞:“姑娘,这怎么行?你家境也不宽裕,这些钱你留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