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温度好像正随着那一股股涌出的热流一起消失,冰冷从瓷砖地面顺着小腿爬上来,缠紧了小腹的绞痛。
林晚蜷在卫生间冰凉的地板上,手指死死抠着洗漱台冰冷的边缘,指节泛出青白。视线有些模糊,耳畔是自己粗重又压抑的喘息,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道是水龙头没关紧,还是……
手机屏幕亮着,安静地躺在不远处,通话记录最顶端,“江砚”两个字冰冷僵硬。
她刚才用尽力气拨出去的,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可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那边背景音是喧闹的机场广播,一道娇柔的女声模糊地飘过来,然后是他不耐烦的、压低的嗓音:“林晚,我现在没空听你啰嗦。清漪回来了,航班马上落地,别拿你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来烦我。”
她张了张嘴,小腹猛地一阵钝痛,抽干了所有声音。
他似乎更不耐烦:“听见没?安分点。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更别拿你肚子里那块肉去碍清漪的眼。”
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是淬了冰的警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自己处理干净。”
忙音炸开,嘟嘟嘟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处理干净?
怎么处理?像处理一堆垃圾一样吗?
她低头,看着浅色家居裤上迅速洇开的那抹暗红,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一种近乎荒诞的悲凉猛地攥住了心脏,疼得比那剜肉剔骨般的坠痛还要尖锐。
真听话啊。林晚想笑,嘴角却僵硬地扯不动。
他让她处理干净,她身体里的这块属于他的骨肉,就真的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了。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眼眶里终于撑不住滚下来的湿热,砸在地板上。她咬着牙,用发抖的手摸索到手机,视野已经一阵阵发黑,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按下了120。
……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意识浮浮沉沉,像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碎舟。颠簸,嘈杂,有人在她身边急促地说话,有冰冷的仪器贴上来,有针头刺入皮肤。
她始终睁着眼,看着救护车顶惨白的灯,一圈圈光晕,像是没有尽头。
手心一直紧紧攥着,指甲抠进皮肉里,那点尖锐的疼,帮她吊着最后一缕神智,不让它彻底涣散。
不能晕。
晕过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身体被快速移动,轮子碾过医院光滑的长廊,顶灯一盏盏划过,明灭不定。
恍惚间,似乎听到熟悉的、冰冷又傲慢的声线,正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在不远处说着什么。
“……嗯,刚接到你。累不累?车就在外面。”
“砚哥你真好啊,还特意来接我,耽误你事了吧?”
“怎么会。任何事都没你重要。”
……
轮床经过走廊转角。
视线掠过。
缴费窗口旁,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微微侧着头,眉眼低垂,专注地看着偎在他怀里的女人。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衬得那张脸越发清俊逼人,只是此刻覆盖着罕见的柔和。他手臂环着那个女人,以一种完全占有的保护姿态。
那个女人,柳清漪,一袭白色羊绒裙,柔弱无骨地靠着他,仰着脸笑,眼底像是落满了星光。
好一副久别重逢、温情脉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