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单独召见林晚长达半小时的那次病房密谈。
想起父亲看林晚时那种异常满意、甚至带着托付的眼神。
想起律师手里那份谁也没见过完整内容的遗嘱。
……
“……不可能。”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头子怎么可能……”
林晚依旧闭着眼,无声无息。
只有唇角,那丝冰封般的诡异弧度,似乎又极浅极浅地,勾了一下。
像是对他所有反应的,无声嘲讽。
轮床被闻讯赶来的护士推着,缓缓走向病房。
留下江砚僵在原地,脸色铁青,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懵了的野兽,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王座,裂开了缝隙。
而裂缝的那一头,是他从未正眼瞧过的、他名义上的妻子。
正握着最致命的权柄。
对他,发出了第一声丧钟的鸣响。
轮床的胶轮碾过走廊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一路通向VIP病房。护士的脚步平稳,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只是日常工作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身后的死寂却粘稠得化不开。
江砚僵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像一尊骤然被冰冻的雕塑,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证明着他此刻内心的山崩地裂。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核弹,无声无息,却摧毁了他所有的认知和傲慢。
“不…不可能…”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发颤,试图用否定来加固正在崩塌的世界,“她算个什么东西…老头子怎么可能…”
江夫人和江雨面面相觑,从极致的愤怒转为极致的茫然。她们看着江砚从未有过的失态,又看向轮床消失的拐角,那句“股份全是我的”像魔咒一样盘旋在空气里。
“阿砚…晚晚她…她刚才说什么?”江夫人抓住儿子的手臂,声音发虚,“什么股份?你爸的股份…怎么回事?”
江砚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狠戾得吓人:“她胡说八道!疯了!流产流疯了开始说胡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压住心底那疯狂滋生的恐慌。
他必须立刻去找律师!必须马上确认遗嘱内容!
他转身就要走,步伐仓促甚至带了点踉跄。
“哥!”江雨喊了一声,却没能让他停留半步。
VIP病房内。 护士将林晚小心地挪到病床上,调整好输液速率,低声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林晚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护士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窗外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没有了面对江砚时的冰冷嘲讽,也没有了手术后的虚脱空茫,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慢慢抬起没有输液的右手,轻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微小的生命,连接着她和江砚之间最后一丝可笑又可悲的纽带。
现在,没了。
被他的父亲,亲口下令“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