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是陆骁。
他正用一块湿毛巾给我擦脸,见我醒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醒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再不醒,就得准备给你直接挖坑埋了,省事。”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冒烟。
他似乎看出来了,转身倒了杯水,扶着我坐起来,把搪瓷缸子递到我嘴边。
水是温的,带着甜味,应该是放了糖。
这个年代,糖是精贵东西。
“下午的大会……开始了吗?”我哑着嗓子问。
“快了。”他看着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躺在这里,等着他们冲进来把你拖出去。二,自己走出去。”
我看着他,忽然问道:“陆医生,你信我吗?”
他沉默了片刻,反问:“这重要吗?”
“重要。”
他把空了的搪瓷缸子放到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我只信我看到的。”他说,“我看到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另一个女人。我也看到,被放弃的那个,好像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他拿起桌上的两个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邮局下午五点下班,现在是三点。从村里走到镇上,快点走,一个半小时。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明白了。
他不是来救我的。
他是来给我递刀的。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地穿鞋。
“谢谢。”
“我说了,我只是不想我的病人死得太窝囊。”他把信封递给我,末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水果糖,一起塞到我手里,“补充体力。”
糖纸是红色的,上面印着“喜”字。
我捏着那两块糖,像是捏住了全世界唯一的热源。
我把信揣进怀里,用头绳把凌乱的头发扎起来,挺直了背,向着门口走去。
推开门,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院子里,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审判我。
周振邦站在人群最前面,看见我出来,眼神复杂。
他身边的白月华,裹着他的军大衣,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地靠在他身上,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护着小腹。
好一幅郎情妾意、相依为命的感人画面。
我笑了。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这场好戏,该开场了。
03
“陈念,你还有脸出来?”
王桂兰一个箭步冲上来,唾沫星子横飞,“我们家振邦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还敢闹退婚,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早就跟那个陆医生勾搭上了?”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炸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在我身后的陆骁和我的身上来回打转。
陆骁还是那副死人脸,好像王桂兰骂的不是他。
我没理会王桂兰,目光直直地射向周振邦。
“周振邦,这也是你的意思?”
周振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敢看我,眼神飘向别处:“陈念,你别胡闹了,赶紧给我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去?”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么过去?是你那句‘你水性好,撑一下’过去了,还是我差点冻死在冰河里过去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