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快!挖!用手也要挖开!”陈启明眼睛赤红,声音嘶哑,第一个扑上去,用手扒拉着冰冷的泥石。其他人也跟着上前,铁锹、锄头,甚至用手,疯狂地挖掘。

但一切都是徒劳。塌方体量太大,靠人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清除。雨水不断冲刷,新的小规模塌方还在持续。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云崖村那边焦急的呼救和情况汇报:“……又发现一个被埋的,不行了……”

“有个孩子头破了,血流不止,需要马上缝合!”

“陈书记!路通没有?!医生进不来啊!”

每一个声音都像鞭子,抽打在陈启明和所有人的心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生命也在随之流逝。

林嘉译浑身泥浆,他看着陈启明。那个一向沉稳、甚至有些固执的老书记,此刻像一头困兽,雨水混合着汗水泥水从他脸上淌下,看不清表情,但他扒拉石头的动作近乎疯狂,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一次短暂的通讯间隙,林嘉译听到陈启明对着几乎失灵的对讲机,用一种近乎绝望的、从未听过的哽咽声音吼道:“……想办法!抬出来!就是用担架抬,也要把人给我抬到救护车那里去!快啊!!”

那一刻,林嘉译看到,陈启明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抹去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最终,救援人员和技术设备是绕了更远的山路,耗费了数倍时间,才艰难抵达现场的。损失,比预想的更为惨重。

天快亮时,雨势渐小。塌方路段勉强清理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陈启明和林嘉译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泥浆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障碍,终于进入了云崖村。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撕裂的山体,冲毁的房屋,哭嚎的村民,忙碌的医护人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陈启明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满目疮痍的村庄,最后定格在那一排盖着白布的担架上。他的背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那双惯于审视和衡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痛苦。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站着,像一棵被雷劈焦的老树。

林嘉译站在他身后,同样沉默。他的心里没有“我早就说过”的庆幸,只有沉甸甸的悲凉和一种无力的愤怒。如果路是通的,如果救援能早到半小时,哪怕十分钟……结果是否会不同?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子,割着两个人的心。

4 酒后真言

灾后的云崖乡,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静默。悲伤和后怕交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乡政府大楼里,往日的嘈杂被一种低气压取代,干部们走路都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

林嘉译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灾情损失统计报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他的眼前反复闪现着那个雨夜的画面:绝望的呼救、无助的闪烁警灯、陈启明佝偻的背影、还有那盖着白布的担架。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他。他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更坚持一些,沟通的方式更巧妙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悲剧?但这种想法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那是一种对陈启明固执己见的怨气,尽管他理解那份谨慎,却无法完全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