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监，捏着嗓子，宣读了一份新的旨意。
“……罪臣之女沈璃，免入教坊司，即日启程，流放凉州，钦此。”
我愣住了。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从教坊司，改判流放。这虽然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但至少，保住了清白。
这是……顾昭远换来的？
他用自己的状元前程，就只为我，换来了这个？
我的心，又酸又胀，堵得难受。
“沈小姐，请吧。”那小太监，对我倒是客气。他指了指旁边一辆，更加破旧的囚车。
我知道，接下来，将是一段，没有归途的旅程。
凉州。
大周朝最贫瘠、最荒凉的边境。黄沙漫天，盗匪横行。据说，被流放到那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活不过第一个冬天。
也好。
死在干净的黄沙里，总比，烂在京城的泥淖里，要体面些。
临走前，我被允许，回家取一件换洗衣物。
昔日繁华的尚书府，如今已是蛛网遍结，满目疮痍。我走进我那间，曾经挂满了名贵书画的闺房，如今，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
我打开床头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套，小巧的，算盘。还有几本，厚厚的，账册。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她是江南商贾之女，最擅长的，就是算账和经营。这些年，我跟着她，也学了些皮毛。
我爹总说，女孩子家，舞刀弄枪，拨弄算盘，不像话。
可现在，这些“不像话”的东西，却可能，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假山后，闪了出来。
是顾昭远。
他换下了一身官袍，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布衣。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也黑了。眼神里，没了当初的少年意气，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沉郁。
“阿璃。”他开口，声音沙哑。
“你来做什么？”我看着他，语气冰冷。我必须推开他。我们沈家，是泥潭，我不能让他，也陷进来。
“我后天，也去凉州。”他没有理会我的冷漠，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已经，跟陛下请了旨，去那边，清查军备账目。”
“顾昭-远！”我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阿璃，你听我说。京城，已经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了。沈伯伯的案子，是个局。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沈家，还有……所有跟沈家，走得近的人。”
“第一个，是沈家。第二个，就是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我去凉州，不是自毁前程。”他走近一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去……避祸，也是去……寻找翻盘的机会。”
“京城里的富贵，是建立在吃人不吐骨头上的。那种富贵，我看一眼，都觉得脏。我想要的，是另一种。一种，能让我们，堂堂正正，站在一起的，富贵。”
我被他的话，震住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时冲动，为爱痴狂。
现在我才知道，这个男人，远比我想象的，要看得更深，更远。
他不是在陪我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