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这栋老楼的声控灯,坏得很有个性。

它不是完全不亮,而是陷入了一种半死不活的弥留状态。白天还好,安安分分沉默着。一入夜,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子夜过后,它就开始作妖。亮度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灭,那光晕还不是正常的暖黄或冷白,是一种病恹恹的、奄奄一息的昏黄,闪烁的频率毫无规律可言,明的时候勉强能照亮下方那一小片磨得光滑的水泥地台阶,灭的时候,黑暗“嗡”地一下砸下来,浓得化不开,瞬间吞噬掉一切。

而且,它变得异常敏感。有时一声咳嗽能让它激灵一下亮起来,持续十几秒;有时重重跺脚,它反而彻底沉默,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怎么哄都不再给你一点反应。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五天晚上。

加班狗没人权,等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回这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没有电梯的老楼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跳过了凌晨一点。楼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空气里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和尘土混合的气息。

老楼隔音差,平时这个点,总能隐约听到哪家夫妻吵架、孩子哭闹或者电视机的嘈杂声,可今晚,异常安静。只有我湿透的球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嘎吱”声,以及头顶那盏灯——

它在我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就猛地亮起,光线锐利得刺眼,几乎让我晃神。

可也就亮了两秒。

毫无预兆地,它“啪”一声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扑面而来,沉重得让人窒息。我心脏下意识一缩,停在原地,用力跺了跺脚。

没反应。

又咳嗽了两声。

黑暗依旧黏稠地包裹着四周,死寂无声。只有我自己的呼吸,稍微有点急。这鬼灯!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摸索着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

就在手机屏幕冷光亮起的前一瞬,头顶的灯又“唰”地一下恢复了,只是光线变回了那种病态的昏黄,有气无力地闪烁着,把我自己的影子在楼梯上拉得忽长忽短,形如鬼魅。

真是见了鬼了。我低声咒骂,借着这晦暗不明的光,抬脚准备继续往上爬。

就在目光扫过灯下那片地面时,我顿住了。

那里,台阶的角落里,躺着一张纸。

很奇怪的纸。巴掌大小,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焦黄色,像是被火燎过边角,又像是埋在地下很多年刚刚挖出来,边缘卷曲破损,质地脆硬。上面似乎有字。

谁乱丢垃圾?我皱皱眉。这栋楼老人多,偶尔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符纸之类的东西,大概是哪家求来的平安符掉了。平时我肯定不会在意,但今晚,在这盏抽风灯泡的明明灭灭下,这张纸的出现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突兀和诡异。

鬼使神差地,我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纸张触手是一种干燥的脆感,带着一点难以形容的、微弱的焦糊气味。上面的字迹是暗红色的,像是用某种早已干涸的液体书写而成,笔画歪歪扭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急和……疯狂。

那内容更是让我后颈一凉:

“天黑后若灯光熄灭超过十分钟,门外的东西就会进来。”

什么东西?

这算什么?恶作剧?谁的拙劣玩笑?

我捏着纸条,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盏灯泡。它正巧又剧烈地闪烁起来,昏黄的光线划过纸条上那暗红色的字迹,那几个字仿佛在跳动、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