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离破屋还有十来步远的地方,阿树就听见了动静。不是平日里的寂静,而是“刺啦——”一声,布料被用力撕开的声音,脆得像冰裂,在安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他脚步顿住,缩在一棵老松树后面,偷偷往破屋的方向望。
木门虚掩着,留了道指宽的缝。阿树眯起眼,能看见屋里晃动的人影——是林婆婆,她正站在木桌旁,手里举着一把银闪闪的剪刀,另一只手攥着块水绿色的布。布的另一端,似乎连着什么,可被桌子挡住了,只能看见一点浅蓝色的衣角,像是村里新媳妇爱穿的样式。
“慢些,别乱动。”林婆婆的声音传出来,比上次更哑,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紧接着,又是一声“刺啦”,这次的声音更响,还混着一声极轻的抽气,像有人疼得憋住了声。阿树的心提了起来,他想起三婶上次回来发白的脸,还有那句“别靠近林婆婆”的叮嘱。
他忍不住往前挪了挪,想看得更清楚些。门缝里的光线暗,只能看见林婆婆的手快速动着,剪刀在布上翻飞,落下的布屑堆在脚边,像一堆碎雪。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音很轻,被布料摩擦的声音盖着,却还是钻进了阿树的耳朵里。
是哪家的媳妇?阿树心里犯嘀咕。村里最近只有西头的赵家媳妇刚嫁过来,前几天还看见她挎着篮子去赶集,脸上满是笑。难道是她?
正想着,破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更大的缝。阿树吓得赶紧缩回松树后面,屏住呼吸。他看见林婆婆送一个人出来,那人低着头,穿着件新做的水绿色衣裳,布料看着极软,可她的肩膀却微微发抖,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
“衣裳得天天穿,别脱。”林婆婆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声音里带着点奇怪的笑意。那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往山下走,脚步慌慌张张的,像是在逃。
等那人走远了,林婆婆才转身回屋。阿树这才敢探出头,他盯着那扇关上的木门,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为什么做件衣服会哭?为什么林婆婆要让媳妇天天穿新衣裳?还有刚才那声又一声的布料撕裂声,听着根本不像是正常做衣服的动静。
风刮过松树,叶子“沙沙”响,阿树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再待下去,攥紧了手里的腌菜坛子,快步往二娘家走。可那“刺啦”的撕裂声,还有那压抑的啜泣,却像缠人的藤蔓,紧紧绕在了他的心上。
3 林婆婆的驱赶
连着几日,阿树总在夜里梦见破屋的木门,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刺啦”声。娘见他精神不好,让他去后山采些野枣,说泡在酒里能安神。阿树攥着竹篮出门时,心里犯了怵,可想起娘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往山上走。
路过破屋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木门没关严,里面传出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阿树停下脚,想起前几天赵家媳妇发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往门缝凑了凑。
屋里的光线很暗,木桌上摆着个陶碗,碗里盛着些暗红色的液体,像稀释的血。林婆婆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件未完工的粉布衫,针脚密得吓人,每缝一针,她就低头往陶碗里沾一下——针头上竟挂着丝极细的红线,像是从碗里蘸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