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发现的。声音合成模块运行良好,预录的指令足以启动。闸门的机械控制比想象中简单,只是改造那旧液压系统花了我太多时间……”
“……必须这样做。资源撑不过两周。人性早已崩坏,不如由我来加速,由我来引导。要么一起烂掉,要么在规则中重塑,选出最‘优’的,活下去……”
“……投票是个完美的过滤器。匿名性会释放他们心底的东西,我会看着,我会评判……我是必要的恶……”
日志的最后一页,字迹越发狂乱:
“……低估了……他们享受这个过程……太快了……计划偏离……但我必须继续……我是导演,我不能……”
日期,是“净化”启动的前一天。
我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翻到日志的扉页,所有者签名潦草却清晰——林博士。那个总是缩在角落、沉默寡言、在第一次投票中就因为‘对社会贡献值低’而被高票送出、第一个被“净化”的老头子。
根本没有什么高等存在,没有什么神秘力量。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疯子的孤注一掷。而我们,完美地落入了他的剧本,并且,超额完成了他的预期。
那些“奖励”……我猛地想起,掩体有个不起眼的紧急储备库,需要特定权限进入。林博士有。那些水果、肉、书籍……根本不是什么“优化再分配”,只是他提前囤积的物资,被一个个投放出来,喂养我们的堕落,引诱我们更深地沉迷于这血色的游戏。
而我们,我们这些自诩的“上帝”,不过是一个死人导演的戏剧里,最入戏、最敬业、也最残忍的演员。我们不仅接受了规则,我们还热切地完善了它,用他人的生命和自己的道德做赌注。
外面传来模糊的狂欢声,有人在笑,有人在讨论明天该设计什么样的新投票规则。
我趴在冰冷的管道里,握着那本罪恶的日志,胃里翻江倒海。最终,我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通风网板恢复原状。
我没有回去加入他们。
我只是坐在黑暗里,看着远处灯火下那些晃动的人影,看着他们脸上因为饱足和新游戏而产生的兴奋光芒。
手腕上的屏幕,又一次亮起。
冰冷的倒计时,无声地闪烁。
十分钟。
合成音即将再度响起。
而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手指,悬在空白的投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
那本硬皮日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在我的胸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我脑子里尖叫、冲撞。林博士。那个干瘦、沉默、眼神总是躲闪的老头。在第一次投票前,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嗫嚅着,但被张莽的吼叫声淹没了。当时他的票数诡异地上涨,几乎像是被某种程序设定好了一样。我们投死了规则的创建者,却在为他疯狂的计划添砖加瓦。
外面的笑声更响了。是狐狸,他正举着那瓶作为“奖励”的酒,灌进旁边一个人的嘴里。那个人是赵工,一个平时谨小慎微的技术员,此刻笑得满脸褶子,酒液顺着下巴淌下来,他也毫不在乎。几天前,他还在为刘太太的被“净化”而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