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碗递回来。
“糖。”他命令道,理所当然。
沈未晞摊手:“穷,没有。砒霜倒有一罐,王爷要么?”
他重重哼了一声,牵动了伤口,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又迅速平复,闭上眼不再看她。算是休战。
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养伤的日子鸡飞狗跳。
摄政王萧彻,人如其名,行事彻彻底底,说话百无禁忌。挑嘴挑到了天上。
“这粥,是喂鸟的?”他看着清可见底的米汤。
“沈家的米,王爷喝一口,折寿十年,省着点用。”沈未晞面不改色地收走。
“此药苦甚,庸医所为。”
“良药苦口利于病,毒舌刺耳利于听。王爷,喝。”
他伤好些能下地,便倚着门框看她坐在廊下飞针走线赶绣活,换那几个铜板:“卿卿这绣的是鸳鸯?本王瞧着像落水扑腾的秃毛鸡。”
沈未晞头也不抬:“比不上王爷金尊玉贵,躺着的模样宛如……”
她故意顿住。
萧彻挑眉:“宛如什么?”
“宛如一件难得的……”她慢悠悠地说完,“……废物。”
空气安静一瞬。
萧彻眯起眼,下一刻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震动胸腔,引得他又蹙了眉:“沈未晞,你可知顶撞本王是何罪名?”
“王爷可知白吃白住还挑三拣四,在民间叫什么?”她终于抬眼,眸光清凌凌地回视他,“叫无赖。”
他看着她,她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他忽然朝她招招手:“过来。”
“王爷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他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看看卿卿这利齿,是不是真能淬出毒来。”
“怕毒死王爷。”她嘴上说着,却还是走了过去。
他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极快地碰了一下她的唇瓣,一触即分。
两人俱是一愣。
沈未晞猛地后退一步,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热意。
萧彻捻了捻指尖,面上却恢复那副欠揍的慵懒:“尚可,毒不死。”
那点微妙的旖旎瞬间被打得粉碎。沈未晞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夜里,沈未晞替他换药。伤口愈合得不错,新肉长出,粉嫩的一道疤。她的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
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不再说话,只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长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
“为何救本王?”他忽然问,声音低沉了些。
沈未晞手下不停:“怕你死门口,晦气。”
“说实话。”
“王爷值多少赏金?”她抬眼,真诚发问。
萧彻气笑了:“沈未晞,你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
换好药,她收拾东西欲走,手腕却被他抓住。他的掌心依旧很凉,力道却不容挣脱。
“京城很快会不太平。”他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待在府里,锁好门,任何人来,都不要开。”
他语气里的认真,让她心下一凛。
“王爷的‘不太平’,通常意味着很多人要倒大霉。”
“所以,”他松开她,意味不明地勾唇,“卿卿最好祈祷本王快点好起来。”
他好的确实不慢。
半月后的一个深夜,几声夜枭鸣叫似的暗号响起。萧彻披衣起身,并未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