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
他脚下“恰好”一滑，小小的身子惊叫着从假山旁跌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摔在李承乾前方的青石小径上。额角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子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涌了出来，糊住了他一半视线。
疼！钻心的疼！
但这疼，恰到好处。
他抬起头，没有立刻大哭，而是努力睁大那双因为疼痛和恐惧而蓄满水汽的黑白眸子，泪珠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像只被暴雨打湿无处可逃的雏鸟，怯生生、惊惶惶地望着眼前华服的小少年。
“太、太子殿下……”声音细弱，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显而易见的畏惧，“我……我不是故意的……惊扰殿下了……”
他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表现出异常的“懂事”，却又因“伤势过重”和“惊吓过度”而软倒在地，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李承乾确实被这突发状况惊了一下。他皱眉看着地上这个血流满面的小不点，宫里的孩子他见得多了，或是畏缩，或是讨好，或是带着不该有的心思，却从未见过这样……纯粹又脆弱的依赖和恐惧，对象还是自己。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人影，里面的惊恐和强忍的委屈做不得假。
他下意识弯腰，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属于少年的好奇和怜悯：“你是哪个宫里的？怎如此不小心？伤得重不重？”
“我……我是李简……”他小声回答，像是害怕被责罚，努力想把身子缩起来，“没人……没人跟我玩……我就自己……对不起，太子殿下……”
李承乾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个沉默寡言的庶弟，生母位份低又早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看他这瘦弱的样子和破旧的衣物，想来平日过得极不好。
一丝难得的同情和属于储君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李承乾亲自伸手将他扶起，对身后内侍吩咐道：“传太医。送他回去，好生照料，用我东宫的牌子去取些伤药和补品。”
“谢……谢谢太子殿下……”李云睿借着力道站起来，身子微微发抖，依旧低着头，显得无比乖顺感恩。
从那天起，李云睿就成了东宫半个常客。他极有分寸，从不主动索要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用那双清澈孺慕的眼睛，全心全意地追随着太子。
李承乾课业疲惫时，他会“恰好”递上一杯温度适口的清茶，小声说：“太子哥哥歇歇眼睛。” 李承乾被父皇训斥心情低落时，他会用童言童语说些宫外听来的趣事，笨拙地逗他开心。 李承乾因兄弟间的微妙竞争感到烦闷时，他会安静地陪在一旁，小声却坚定地说：“太子哥哥是最好的，他们都不懂。”
他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太子哥哥最厉害了”、“只有太子哥哥对我好”、“承乾哥哥说的肯定是对的”……
潜移默化，滴水穿石。
李承乾越来越习惯这个安静、乖巧、全心依赖自己的小尾巴。他会揉着他的头发叫他“云睿”，会在得到新奇赏赐时分他一份，甚至会在课业间隙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东宫的内侍宫娥也都知道，这位小皇子是太子殿下心尖上护着的人，虽出身低微，却怠慢不得。
李云睿要的就是这份特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