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讨论的是一个新能源投资项目，人人发言踊跃，个个妙语连珠。李薇说要做"资源整合"，王明主张"差异化竞争"，张总总结要"打造护城河"。两个小时的会议下来，林枫记了满满三页纸，回头细看，竟找不出一句实质性的内容。散会后，他拉住王明问："王哥，那咱们下一步具体做什么？"王明拍拍他的肩："年轻人，会议的精神领会了就行，具体工作嘛，要懂得循序渐进。"
午餐时分，李薇组织部门同事去楼下新开的日料店。"欢迎林枫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她举着清酒杯说，"以后就是自己人了。"结账时每人分摊二百八十元，林枫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示，心想这"家庭"的入门费可真不便宜。席间话题从美股走势跳到明星八卦，从学区房价格聊到美容整形，唯独不谈工作。李薇炫耀新买的限量版手袋，王明大谈特谈高尔夫球技，赵小慧则抱怨追求者太多难以抉择。
赵小慧是河南人，大专毕业，靠表姐的关系进来当行政。她最擅长两件事：一是用最小的预算订最气派的会议室，二是把领导的行程安排得像是国家元首访问。此刻她正摆弄新做的美甲："昨天那个开保时捷的又约我吃饭，烦死了。"
林枫默默吃着寿司，感觉像是误入了某个高档俱乐部的联谊会。他突然想起大学导师的话："金融业本质是资源配置，但现在很多人把它做成了资源炫耀。"
下午三点是下午茶时间，这是鼎盛投资从外资行学来的"优良传统"。茶水间里，同事们三五成群，聊的不是股票基金，而是谁买了新包、谁换了新车。赵小慧举着新入手的手机，娇声道："哎呀，最新款也就一万多，不过是个把月的工资嘛。"林枫默默计算着自己转正后的薪水，发现要不吃不喝两个月才买得起。茶水间的咖啡机是意大利进口的，据说值十万块，但经常出故障。维修师傅来了无数次，最后发现是有人往里面倒蛋白粉——李薇听说喝这个能美容。
下班时间到了，却没有人动身。林枫收拾好东西，发现大家都还在电脑前忙碌。"小林要走了？"李薇从隔间探出头来，"张总还没走呢。"林枫只好又坐下，对着已经黑屏的电脑发呆。直到七点半，张总终于拎着公文包出来，对大家点点头："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电梯里，王明悄悄对林枫说："看见没？这就是学问。走得比领导早，就是工作不积极；走得比领导晚太多，就是效率低下。最好是在领导走后五分钟内离开。"
林枫走在金融街的霓虹灯下，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西装革履的人们，不禁想起大学时读的《子夜》，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十里洋场的风景似乎从未改变。只是当年的买办变成了今天的投行家，当年的交易所变成了今天的金融中心。他抬头望着鼎盛投资所在的楼层，灯火通明，不知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在表演加班。
回到租住的老公房，林枫收到大学同学的微信，都在羡慕他进了"高大上"的金融圈。他苦笑着回复几个表情包，没有说破今天的见闻。洗手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领带还系得一丝不苟，但眼神已经有些迷茫。这时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电话，问他新工作怎么样。林枫深吸一口气，换上轻松的语气："挺好的，同事都很优秀，公司很气派..."挂掉电话后，他在窗前站了很久，金融城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