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目不语,他便觉无趣,草草行事后方才离去。
红烛高烧,映着床榻上一点落红。我起身沐浴,搓洗身体,直至皮肤泛红仍觉不净。
窗外飘雪更甚,我推开窗,任寒风灌入。陪嫁丫鬟急忙关窗:“小姐仔细着凉。”
“叫我夫人。”我淡淡道,“既入此门,往日皆死。”
丫鬟噤声,默默为我梳发。镜中人凤冠霞帔,面容苍白如纸,唯双眼红肿,透露着方才的痛哭。
次日敬茶,公公婆婆神色冷淡。婆婆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既入李家的门,须守李家的规矩。往日种种,皆如昨日死。”
我垂首称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三日回门,父亲见我神色憔悴,只叹道:“女子本弱,为妇则强。”
母亲私下塞给我一包药材,低声道:“尽快怀上子嗣,方能立足。”
我苦笑不语。那夜后,李珩再未进我房门。后来才知,他又纳了两房妾室,日夜笙歌。
深宅寂寞,我常独坐窗前,看庭中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塞外偶尔有消息传来,说寻得了沈砚的遗物,是一柄断剑和半块玉佩。
半块玉佩......我抚向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再无温润玉石相伴。
后来边境战事又起,皇上命李珩督运粮草。他临行前忽然到我房中,草草了事,道:“母亲盼孙心切,你好自为之。”
我知他不过是为了敷衍婆母。果然,两月后诊出喜脉,阖府欢庆。
婆婆终于露出笑脸,亲自为我炖补汤;公公赐下锦缎数匹;连李珩也来信嘱咐安心养胎。
唯有我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凄惶。这孩子流着李家的血,却承载着我无尽的悲哀。
孕中多梦,常回年少时光。海棠树下,白衣少年执书轻笑:“阿凝,你若为男子,必是状元之才。”
梦醒时分,泪湿枕衾。丫鬟以为我是孕中多思,唯有我知,那是在祭奠永不可得的往日。
腊月再度来临,我的产期将至。一日忽闻城外佛寺钟声大作,说是边境大捷,大军凯旋。
我扶着巨腹站在院中,听墙外欢呼阵阵。小厮们跑进来嚷道:“沈小将军原来没死!他突围后被牧民所救,如今带着敌军首级回来了!”
刹那间,天旋地转。
我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
他没死......沈砚没死......
可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即将为人母......
“夫人!您怎么了?脸色好生苍白!”丫鬟急唤道。
我摆摆手,想说无事,却喉头腥甜,一口鲜血溅落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那个上元夜,少年眸光璀璨如星:“以此为证,待我建功立业,必来娶你。”
而今,他建功立业归来,我却已红妆别嫁。
天意弄人,竟至于斯。
3 相逢陌路
沈砚归来的消息震动长安。
茶馆酒肆都在传颂他的事迹:如何突围重伤,如何被牧民所救,如何潜伏敌后收集情报,最终里应外合,大破敌军。
皇上龙颜大悦,封他为镇北侯,赐府邸,赏金银。昔日败落的将军府,如今又有了新主。
这些消息,都是我從丫鬟婆子的闲聊中拼凑而来的。自那日呕血,我便卧床静养,婆婆下令任何人不得与我谈论外界事,怕影响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