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报警我说什么？说老板让我送这个？我有什么证据？他一句‘我不知情’，我就变成带着刀的人。或者把东西放回老板那里？我连走廊的摄像头都躲不过。”
他拿起手机，打开与老板的聊天框，敲了一行字——“已送到”。犹豫了，删掉。又敲：“对方不在，没交到人。”还是删掉。
最后，他什么也没发。
窗外，一只猫从铁皮棚上跳过，滑出一串金属声。隔壁楼里，情侣吵架，玻璃杯碎一地。世界照常热闹，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躺下，又坐起。窗帘没拉严，外头的路灯勾出一条细白，他看见天花板的裂纹像一条河，顺着河流，他的思绪漂到很远的地方——老家的院子、母亲手里的豆角、父亲咬着烟杆的牙缝、村口那棵槐树、初中毕业那天老师说“好好读书，出去就有出路”……
“出路？”他轻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谁。
快凌晨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好像有人一直在敲门。他醒来时，手指还蜷在掌心里，像抓着一截空气。
6 命案新闻
第二天早上，他照常挤地铁。列车进站时带起的风把他吹得踉跄一步，他抓着扶手，像抓住最后一根秩序。
手机震了一下，是新闻推送。
——【突发：华灿酒店发生命案，疑涉利益纠纷。警方已介入调查。】
他点进去。新闻里并没有更多细节，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酒店外警戒线拉起，远处一个灰蓝色外套的背影正要跨进旋转门，头微微低着。
他愣住了。那件外套的纹路，肩线的松垮，甚至袖口处磨白的痕迹——像极了他自己的那一件。
“哎呦，现在真乱。”身旁的乘客小声嘀咕。
“看着像我们小区那个谁。”另一个人接话。
有人不经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李二蛋呼吸一窒，把手机扣在胸前，像捂住一个烫手的秘密。车厢里热起来，他却觉得冷，冷得牙根发酸。
“昨晚二十八楼，我敲了门。2816……没人应。我没交货就走。现在出了命案。是同一层？是同一个人？如果警察调监控，我这背影……我跑得了吗？”
他把手机又点开，反复看那张照片，像在确认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照片里的人被雨光和灯影切成两半，谁都可以是，谁都不是。
到公司，打卡，坐下，开电脑，邮箱里堆着几个抄送给他的无关紧要的通知。他看了几行字，就看不进去。指尖漂着，心像被一只小虫子啃。
老板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笑声不合时宜地透过玻璃门，像一根细针一下一下扎他耳膜。十点半时，老板把门推开，眼神轻飘飘在他脸上停了半秒：“昨晚辛苦啊。”
“我……”他站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老板已经移开目光：“这周把那份市场数据再改改，客户不喜欢那么多废话。哦对，别老加班，注意休息。”
李二蛋“嗯”了一声，坐回去。背脊像被冰沿着一节节骨头舔过去。
午休时，他去了厕所隔间，反锁门。掏出手机，看新闻。信息像海水一样涌进来，又什么都没洗干净。社交平台上有人说“听说是商业纠纷”，有人说“赌债”，有人说“情杀”，还有人说“2816那层昨晚就报警了”。每条话都像真话，每条话也都像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