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启用「妈然系统」。
AI 妈妈，温柔，稳定，永不疲惫。
有我的声纹、语气、习惯用词，甚至笑起来的停顿都一模一样。
我只录了三段睡前故事、一段安慰话。
够了。
只要声音是我的，温度是我的，频率是我的——他就会觉得，妈妈在。
系统提示：「AI 妈妈已上线，您可安心工作。」
我盯着屏幕，想笑。
安心？我哪一刻安心过？
登机前，我翻出儿子的照片。
还是去年儿童节拍的那张，他坐我腿上，笑得露牙。
飞机起飞时，我给妈然系统发了最后一条指令：「别让他等太久。」
机舱灯光暗下，我闭上眼。
想睡，却梦见他在黑暗中喊「妈妈」，而我被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两周。
四十八小时飞行，一百六十八小时工作，一千零八分钟视频通话。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白天开会，晚上录语音。
「妈妈在这儿。」
「妈妈爱你。」
「妈妈明天就回来。」
声音温柔，连我自己都认不出。
系统反馈：情绪稳定度 98.7%，孩子睡眠质量提升 32%。
很好。AI 比我更像妈妈。
两周后，我推门。
玄关灯亮着，是他特意为我留的。
他撞进怀里，力气大得像要把我撞碎。
「妈妈！」
奶香混汗味钻进鼻腔。
真实得让我想哭。
我抱紧他，鼻尖扎进他发间，像要把过去两周的缺席都补回来。
低头。
他另一只手攥着手机。
我录音的那支。
「妈妈，你今天的声音……比平时慢了一点。」
我僵住。
「为什么？」
他眨眨眼，天真得像在问「月亮为什么发光」。
「因为你喘气了。」
心被狠狠拧了一下。
刚下飞机，拖着行李箱狂奔三公里赶回家，肺里像着了火，呼吸断断续续。
抱他时，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这是活人的节奏。
是疲惫的、挣扎的、拼命想回到他身边的节奏。
他抱着我，手里攥着手机。
像同时抱着两个妈妈。
一个喘着气，流着汗，心在疼。
一个平稳、温柔、永不缺席。
「……那你，喜欢哪个妈妈？」我声音发抖。
他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不都是妈妈吗？」
眼泪一下子冲出来。
原来，妈然可以替我很好地照顾儿子。
第三章：透明妈妈
工作像毒藤，越缠越紧。
升职答辩定在周三。
亲子科学日，也是周三。
「我要让你看我做的火山！」儿子眼睛亮得像星子落进玻璃杯。
「妈妈一定去。」我摸他脑袋。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
前夜，系统崩了。
红警报在屏幕上闪，像血。
领导电话：「你不来，就换别人。」
三个字，砸进命门。
「妈妈岗」的人，永远在被替换的边缘。
我熬了三百多个加班夜，就为这一刻——
摆脱「不稳定因素」的标签。
所以我选择了——
没错，选择了工作。
为了安抚儿子，
我写了张纸条。
手抖，字歪。
本想写：「妈妈一定会陪你。」
却写成：「妈然一定会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