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无非就是不满当初你大伯逼着你嫁周令,才一直心有不甘。”白氏语气略虚,不单女儿如此,当初她也不满意这亲事。

高门不好攀,又听闻周令是个浑的,在诏狱喜欢剖人肚皮掏肠子逼供,还有个阎王令的“美称”……

啧,想想都头皮止不住的发麻。

听了这些传闻,白氏为崔茵的婚事抗争过,只是失败了。

“日子是过着看的,这三年下来,母亲觉得周令不差,没动手打过你,听说骂也骂不过你……你婆母又是个宽厚的,就别在为当初的迫嫁心存怨恨了。”

白氏瞅女儿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索性一股脑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语气强硬起来,“人要向前看,日子也不该为了和离,被休而使劲。”

崔茵打断:“那我该为什么使劲?”

白氏顿了会,咬了咬手指,“谁知道……自己想去……要是不知道,那就生个孩子,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以这个为目标。”

白氏说了一个早上,崔茵听了一个早上。

崔茵认可母亲说的那句“人应该向前看,不应该为了和离?被休而使劲。”

路不能往窄处走。

人也不该往后退。

可母亲说的那句“女人得有倚仗”这话,她不喜欢。

女子出嫁从夫,倚仗就是丈夫。夫死从子,倚仗就是儿子。

说到底,她不喜欢的是倚仗这个词。

若换成“利用”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她不喜欢周令,但不得不承认,当她的夫人,可以获得许多好处。身份地位钱财,甚至是孩子!

孩子……她还是希望能再有一个孩子的……

……

“被休”的日子崔茵以有病在身窝在母亲的院子,她太想念母亲了,每天都有和她说不完的话。

白氏那话说的不假,她只靠郊外的那处庄子就可以生活得很好,哪怕女儿真被休弃回家,也能养得起。

后半段话白氏没说,她有她的考量。

小厨房自那日包嬷嬷让人做过早饭后就没生过火。生火也只做自己那份。

既然女儿回来是体验“被休”后的日子,那就让她好好受着。

每日大厨房做什么送来,就让她吃什么。

话说送来的饭菜是白氏的份,那罗氏派人来已经说清楚,崔茵以后的吃穿用度需自己出。

夹生饭,黄叶菜,菜里面还有虫子,肉是那种大肥肉,一点瘦肉也不沾的那种。

崔茵出身好,生下来就是大姑娘,嫁人后吃穿都是顶好的,从没过过一天苦日子的她吃了一顿便受不了了。

母女俩同桌吃饭,白氏面前的是又是鸡又是鱼的,崔茵的……没法比。

她睁着自己圆圆的眼睛,微微垮着脸,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看着白氏,压着声量撒娇道:“母亲……”

白氏罔若未闻,端着碗兀自吃着,吃得菜碗中见了底,碗底的汤汁又拌着饭吃。

丫鬟端来水,白氏漱了口,用帕子擦着嘴,看了眼女儿面前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催促道:“快吃,要是没我,你在崔家连饭都吃不上。”

崔茵提了口气,想说自己有银子,还有嫁妆,出去独立门户也能过日子,又觉得没必要和母亲抬杠。

第二晚,白氏不让女儿和她一起住,让她去厢房。厢房里烧的炭是包嬷嬷去管家那里领来的。

是白氏的份例,她大方让给女儿用。

炭没烧多久,崔茵和小瓜被呛得直咳嗽。

灭了,夜里又冷。

最后还是灭了,不灭没法睡。

崔茵加了三床被子身子才堪堪暖和一点。

人在落难的时候总会想起以前的好日子。

崔茵莫名想起了周令。

记得嫁给周令的头年冬天,他和她吵架。四五天谁也没和谁说话。

第五天,周令说屋里太热,热得他想发火,于是不准丫鬟们烧地龙,炭火也撤了,床上的被子只留一床。

看,他就是这么恶毒!只顾自己。

夜里很冷,两人盖一床薄薄地被子,崔茵被冻得睡不着,手脚冰冷,反观周令睡得安详。

被子里,越靠近他的区域越暖和。

她被冻疯了,又见周令平躺睡死,于是不顾两人在冷战中,把后背偷摸摸往他的区域挪了挪。谁知周令根本没睡着,他一直在装睡,她刚挪了半寸,不对,不到半寸,周令突然翻身把她往怀里拽。

他的体温一小会便透过衣物传了过来。

她知道中计了,于是挣扎着要从周令的怀里出来,周令不放,还手脚并用的缠住她。

“老实点,是你自己往爷这挪的。”周令说着,霸道的又把她往怀里带,抱得死紧。

崔茵嘴硬:“我挪,又没挪你怀里。松开!”

周令闻言嬉皮笑脸说:“爷热,抱着你凉快凉快行了吧。”

她除了嘴,其他的地方动弹不得,“你要凉快怎不去屋外头的雪地里躺着。”

“爷何必去雪地,你就是个雪人。”周令说着,亲了她的耳朵,“耳朵是冷的。”

……

“脸是冷的……”

“唇也是冷的……”

“……”

她受不住周令的“胡闹”没骨气的求饶。

但周令在那事方面一向霸道且从不退让。逼得她这个雪人无力反抗,融化成一滩水任他予取予求。

……

冷了一晚上,崔茵几乎没睡,天亮便差使小瓜去外面买银炭。

就算她真被休,她有嫁妆何必过这种苦逼的日子。何况她还没被休呢!

她也不要吃难以下咽的饭菜。

包嬷嬷端来两份早膳,崔茵毫不客气的抢过母亲小厨房做的那份。

她端着汤圆,用勺子舀起一个,快速吹过两下便送嘴里,连吃六七个后,碗空了。

白氏看着在擦嘴的女儿,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好笑道:“和老母亲抢东西吃,就知道你倚仗不了。”

崔茵不以为意,“母亲,何必倚仗别人,你自己都可以自强。”她笑笑,“我也可以。”

白氏好笑的看着她,“自强?这世道女人无权无势,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道理崔茵明白,当初她要是有权有势,又如何会被逼着嫁给周令。

如果她真被休弃,以后难免不会被逼嫁其他人。

自强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