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给我梳头时,
金篦子刮得头皮生疼。
十二支金钗插进发髻,
沉甸甸地压着脖子。
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像个裹着锦缎的偶人。
殿外传来使节唱名声。
南疆献上孔雀羽扇,
西域捧来夜光杯,
东海呈上鲛珠链。
珠宝在案几上堆成小山,
我却总往殿门处瞟。
银甲反射的阳光刺进眼里时,
我差点打翻茶盏。
萧明昭立在武将队列最末,
铠甲擦得锃亮,
腰间却还挂着那支青竹笛。
礼官念贺词时,
他忽然抬眼。
我们隔着三重纱幔对视,
他拇指在笛身上轻叩三下——
是我们偷溜出宫时的暗号。
宴席散后,
妆奁里多了支笛子。
竹笛躺在丝绸衬布上,
笛尾刻着歪歪扭扭的梅枝。
我捏着笛身转了半圈,
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小字:"等青梅熟"。
窗外传来铠甲碰撞声。
我扑到窗边,
只看见一队黑甲卫踏着月色离去,
银甲背影很快消失在宫墙转角。
雪枭第一次深夜造访是在立秋那晚。
它撞进寝殿时翅膀带着血腥气,
腿上绑的信筒沾着泥。
信纸只有半张,
萧明昭的字迹比往常潦草:"北境三城安好,
梅子该熟了。"
我翻遍字缝,
没找到往常藏在角落的简笔画。
第二封信来时,
信纸边缘有褐红色污渍。
雪枭的羽毛乱糟糟的,
喂它肉干时发现翅膀下有结痂的伤口。
"轻骑突袭粮草营。
"这次的字迹力透纸背,
"可惜没找到你说的那种梅子。"
老丞相在御书房门口"摔跤"那日,
我正给雪枭换药。
奏折散了一地,
最上面那本摊开着:"萧世子左肩中箭,
仍率残部火烧敌营。"
朱批的"赏"字还没干透。
佛堂的蒲团被我跪出两个凹坑。
檀香烧到第三炷时,
我把东西塞进了平安符——
染血的竹叶是上月从雪枭羽毛里找到的,
已经干得发脆。
"公主求什么?"掌灯嬷嬷突然出声。
我抹了把脸,
发现掌心全是水渍。
供桌上的长明灯晃了晃,
将观音像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个人弯腰递出柳枝。
"求..."我攥紧平安符,
符纸边缘露出半片青叶尖,
"求今年梅子别太酸。"
雪枭凌晨又来了,
这次带着完整的信。
信纸上有可疑的圆形水痕,
墨迹在边缘晕开。
萧明昭画了棵滑稽的梅树,
树下有个披头散发的小人正拉弓射箭,
靶子是卷摊开的《女诫》。
我摸着纸上未干的墨渍,
突然咬破了舌尖。
血腥气混着泪水的咸涩,
竟品出点青梅的酸味。
4
南疆世子进京那日,
我打翻了第三杯茶。
"公主当心。
"他扶住茶盏的手冰凉滑腻,
像蛇腹擦过腕骨。
金丝腰带上缀满孔雀石,
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碰撞声。
我数着他打量我发钗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