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后给我梳头时,

金篦子刮得头皮生疼。

十二支金钗插进发髻,

沉甸甸地压着脖子。

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像个裹着锦缎的偶人。

殿外传来使节唱名声。

南疆献上孔雀羽扇,

西域捧来夜光杯,

东海呈上鲛珠链。

珠宝在案几上堆成小山,

我却总往殿门处瞟。

银甲反射的阳光刺进眼里时,

我差点打翻茶盏。

萧明昭立在武将队列最末,

铠甲擦得锃亮,

腰间却还挂着那支青竹笛。

礼官念贺词时,

他忽然抬眼。

我们隔着三重纱幔对视,

他拇指在笛身上轻叩三下——

是我们偷溜出宫时的暗号。

宴席散后,

妆奁里多了支笛子。

竹笛躺在丝绸衬布上,

笛尾刻着歪歪扭扭的梅枝。

我捏着笛身转了半圈,

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小字:"等青梅熟"。

窗外传来铠甲碰撞声。

我扑到窗边,

只看见一队黑甲卫踏着月色离去,

银甲背影很快消失在宫墙转角。

雪枭第一次深夜造访是在立秋那晚。

它撞进寝殿时翅膀带着血腥气,

腿上绑的信筒沾着泥。

信纸只有半张,

萧明昭的字迹比往常潦草:"北境三城安好,

梅子该熟了。"

我翻遍字缝,

没找到往常藏在角落的简笔画。

第二封信来时,

信纸边缘有褐红色污渍。

雪枭的羽毛乱糟糟的,

喂它肉干时发现翅膀下有结痂的伤口。

"轻骑突袭粮草营。

"这次的字迹力透纸背,

"可惜没找到你说的那种梅子。"

老丞相在御书房门口"摔跤"那日,

我正给雪枭换药。

奏折散了一地,

最上面那本摊开着:"萧世子左肩中箭,

仍率残部火烧敌营。"

朱批的"赏"字还没干透。

佛堂的蒲团被我跪出两个凹坑。

檀香烧到第三炷时,

我把东西塞进了平安符——

染血的竹叶是上月从雪枭羽毛里找到的,

已经干得发脆。

"公主求什么?"掌灯嬷嬷突然出声。

我抹了把脸,

发现掌心全是水渍。

供桌上的长明灯晃了晃,

将观音像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个人弯腰递出柳枝。

"求..."我攥紧平安符,

符纸边缘露出半片青叶尖,

"求今年梅子别太酸。"

雪枭凌晨又来了,

这次带着完整的信。

信纸上有可疑的圆形水痕,

墨迹在边缘晕开。

萧明昭画了棵滑稽的梅树,

树下有个披头散发的小人正拉弓射箭,

靶子是卷摊开的《女诫》。

我摸着纸上未干的墨渍,

突然咬破了舌尖。

血腥气混着泪水的咸涩,

竟品出点青梅的酸味。

4

南疆世子进京那日,

我打翻了第三杯茶。

"公主当心。

"他扶住茶盏的手冰凉滑腻,

像蛇腹擦过腕骨。

金丝腰带上缀满孔雀石,

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碰撞声。

我数着他打量我发钗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