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翻出小姑上次留下的饭盒,里面还剩半块冷馒头
我忽然明白,她冒雨送饭不是为了劝我低头,而是怕我出事,又不敢明说
这五百块,是她能给的全部抵抗
我咬住嘴唇,在日记本写下:“下次出手,必须斩根,不再连累任何人。”
周五下午,我正准备去刘婶餐馆打工,镇邮政局的邮递员老吴骑着摩托停在我家院外,扬了扬手里的挂号信:“小姑娘,县纪委回函!你这胆子可真不小。”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全村
李秀兰站在巷口对我指指点点:“读个书就敢告官?等王强叔收拾你!”可她话音未落,一辆黑色轿车竟缓缓驶入村口,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穿白衬衫的周明远——那张我在信访系统匿名提交材料时,只见过照片的科员
他没进村委会,而是径直走进镇中学,约谈张老师和赵建国
傍晚,我从家教回来,发现院门口多了双陌生皮鞋印,门缝塞着一张字条:“王惠同学,你反映的问题已有初步核查结果,请保持通讯畅通,不要单独行动。”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
这不是收场,是开战的信号
而真正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我在字条背面极浅的折痕里,辨出半枚模糊指纹——那纹路,和王强办公室抽屉锁孔边的油渍,一模一样。
有人,早已在体制内部,与王强勾连成网。
第8章皮鞋印的主人
这张网的第一个节点,必须由我亲手剪断。
我蹲在冰冷的门槛上,屏住呼吸,用削尖的铅笔芯在从门缝塞进来的字条背面轻轻涂抹。
细腻的铅笔灰均匀附着,几个模糊的指纹残迹渐渐显现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吹掉浮灰,又从塞满旧书的包里抽出夹层中那张借条的复印件——王强签字时,总习惯用右手小指的指腹紧紧撑住桌角,油腻的指纹印,恰好留在了借条右下角那片空白处
我将两者并排放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比对
尽管字条上的指纹残缺不全,但箕形纹的核心走向与弧度,和借条上那个清晰的油印指纹,惊人地一致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字条根本不是周明远亲手塞进来的
是王强,或者王强的人,冒用了周明远的名义,故意用这种半真半假的方式,让我知道“调查已启动”,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我的反应,看我会不会惊慌失措,会不会有下一步行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我:王强在教育局有内应
而那个真正想联系我,却又不敢直接露面的周明远,此刻的处境,恐怕比我更危险
他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我迅速站起身,将门反锁,摸到床底,抠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里面生锈的铁盒里翻出一张陈旧的公用电话卡
凭借刻在脑子里的记忆,我拨通了市信访科对外公布的那个座机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喂,你好,信访科。”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按住兜里老式录音机的录音键,静静地听着。
一秒,两秒,三秒
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不耐烦地“喂”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但这三秒钟,足够了
在那个女声的背景音里,我清晰地听到了老式挂钟特有的、沉重而缓慢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