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成串,却一滴不落地飘上半空,
穿过舱盖缝隙,飞进猪笼花,成为第十一只小船。
我惨叫的声音撞在舱壁上,又被扩音器收走,变成温室的下一声呼吸。
剧痛让我意识模糊,
我拼命眨眼,却看见囊壁里多了一张脸,我妈。
她闭眼漂浮,像泡在子宫里的逆生胎儿,
头发随波展开,每一根都是嫩绿藤丝。
我喉咙发出嗬嗬声,想喊,却见她睁开眼睛,瞳孔是两粒黑种子。
她对我笑,嘴角裂到耳际,吐出一串气泡:
“星眠,别怕,妈妈替你长大。”
我彻底明白,这不是试探,是播种。
他们把我当肥料,要在我身体里种出一颗会假死的心脏。
灯光再度熄灭,
最后一秒,我听见土里有细小的声音,像谁按下了打火机的声音。
接着,我胸口正下方,
一粒冰凉颗粒滑入皮下,沿着疤痕移动着,一路往空洞里停靠。
它找到了我原来心脏的位置,在这里安了家。
而我,被土、根、花、囊四层包裹,成为温室最嫩的砧木。
黑暗中,电子女声忽然切换成我妈的语调,温柔得发颤:
“第一次扦插完成,根长3cm,心率3次/分,符合假死标准。”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心率波动和值班老头倒地声,节奏一模一样。
4 日记的回忆
“咔” 舱盖再次打开时,
我浑身被土裹成木乃伊,只剩下脸露在外面。
我咳出两口黑泥,发现是笔记本的残页。
墨迹新鲜得往下淌,落地就长出一撮白菌。
我看见舱外多了张课桌,九十年代那种绿漆剥落,
桌斗里插着一支旧钢笔,笔帽是我妈常用的玫瑰金,
钢笔自己立着,笔尖悬空,在空气里疯狂书写着,却看不见纸。
我使劲的瞪大眼睛,终于看清它是在刻字。
笔尖划过之处被割出细白缝,缝口随即鼓胀,
变成一根手指粗的菌丝,软绵绵地向我弯曲。
第一根菌丝探到我眼皮裂开,冒出四个黑字:
“土壤缺氮。”
那字迹我太熟,我妈的连笔,笔锋习惯性往右上飘。
菌丝趁机钻进嘴角,在我舌背种下一排孢子,
苦味炸开,我哇地吐出一口绿色黏液,
黏液落地,自动摊成一页新纸并浮现一行新日记:
“第一次假死结束,根长3cm,缺氮,需补充母体蛋白。”
我大脑嗡的一声,第二根菌丝已爬到左耳,顺着耳道往里钻。
它在我鼓膜上提示:“日记,继续。”
8岁,我趴在缝纫机上写《我的妈妈》,
“妈妈像土壤,我是一颗种子,永远长不出她的模样。”
我崩溃了,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那根笔上。
钢笔猛地一顿,随即兴奋得发抖,
笔尖瞬间分裂成七叉,同时写下七行字:
“第1天,她给我心脏,我给她温室。”
“第2天,她给我指甲,我给她小船。”
“第3天,她给我日记,我给她语言。”
“第4天,她给我血液,我给她氮源。”
“第5天,她给我记忆,我给她土壤。”
“第6天,她给我假死,我给她真生。”
“第7天,她给我坟墓,我给她自己。”
七行字写完,菌丝集体起立,像七条白烛,同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