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临终前塞给我一把老钥匙:“别让那面镜子照到你睡觉。”

全家人都笑奶奶老糊涂了,只有我夜里听到阁楼传来挠墙声。

我偷偷打开奶奶的密室,里面挂满黑白照片——全是熟睡的族人。

每张照片下都标着日期,最后一张竟是我的睡容,标注是明天。

照片里的我胸口插着一把刀,而握刀的手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

奶奶枯槁的手像一截冷硬的老树根,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鼻,混杂着某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朽气息。父母和叔伯们都围在床尾,面色悲戚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漫长的陪护终于要走到尽头。

只有我,被奶奶扯到床边,听着她喉咙里嗬嗬的痰音。

“囡囡…”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尖锐地刮着我的耳膜,“阁楼…东头那间…别去…千万别让那面镜子…照到你睡觉…”

一股阴冷的风不知从哪儿钻进来,我后颈的寒毛立了起来。

妈妈赶紧上前, gently pried奶奶的手 loose,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妈,您又糊涂了,咱家阁楼早就封了多少年了,哪有什么镜子。您安心养着,别操心这些。”

奶奶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死死盯着妈妈,又缓缓转向我,那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将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硬塞进我手心里,然后用尽最后力气握紧我的手指,让我攥住它。

那是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纹路里嵌着黑黑的污垢,冰凉刺骨。

几小时后,奶奶咽了气。

葬礼上,悲伤的气氛被一种诡异的低语裹挟着。亲戚们聚在一起,说起奶奶最后的嘱咐,都摇着头,带着怜悯又释然的表情。

“老太太最后是糊涂了,净说胡话。”

“是啊,什么镜子照睡觉,吓人倒怪的。”

“阁楼?东头那间?那屋子锁了怕有三十年了吧,爸当年亲自钉死的,说是里面闹白蚁。”

我站在角落里,手插在口袋中,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把冷硬的钥匙。它粗糙的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怪的实在感。没有人注意到我收下了它,或者说,没人在意奶奶到底塞给了我什么。他们只当是一个老人临终的呓语。

只有我夜里听到了那些声音。

老宅的房子老了,木头总会发出各种声响,吱吱呀呀,本该习以为常。但第一晚守灵,我躺在奶奶生前睡过的旧床上,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惊醒。

不是木材的热胀冷缩。

是从楼上传来的。

很轻微,很有规律。

嚓…嚓嚓…

像是有人用指甲,用某种钝器,在慢条斯理地刮挠着木板墙。声音从高处来,模糊,却执着地穿透地板,钻进耳朵里。

我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地听着。

那声音断断续续,挠一阵,停一阵,然后又响起。它不属于这所房子里我熟悉的任何声响。它带着一种故意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意味。

后半夜,我几乎是睁着眼到天亮的。爸妈睡在隔壁,鼾声轻微,他们显然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