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同心铃碎
同心铃又响了。
那声音微弱，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无比地刺进我心脏最深处，激得我指尖猛地一颤，手中那株即将投入丹炉的七叶凝魂草差点脱手跌落。炉火映着我骤然苍白的脸，跳跃的光影在石壁上拉出扭曲而沉默的影子。
同心铃，同心铃。这曾是我亲手炼制，融入彼此精血的法器，是沈听蓝与我之间最深的羁绊。它只会因我们二人剧烈的心绪波动而鸣响，尤其是……当对方身边出现足以撼动心神的存在时。
此刻，它在我腰间低鸣，带着一种近乎缠绵的震颤，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沈听蓝的居所，栖霞峰。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我，比丹炉里燃烧的九幽地火更灼人。我放下灵草，脚步沉重地走出丹房，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铃音而去。栖霞峰后山那片熟悉的竹林，月光被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洒在地上，如同碎裂的银镜。
然后，我看见了。
就在那株最大的凤尾竹下，沈听蓝依偎在王亦深的怀里。她的侧脸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我许久未曾见过的、卸下防备的脆弱。王亦深的手，正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刺眼。他微微低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不知在低语些什么。沈听蓝的身体似乎又向他怀里缩了缩。
腰间的同心铃，就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而持久的嗡鸣。它在我腰间疯狂震动，像濒死的蜂鸟在徒劳地拍打翅膀，又像是对我无声而最恶毒的嘲讽。它在为沈听蓝此刻的心绪而鸣，为她因王亦深的靠近而产生的悸动而鸣。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我死死咽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我站在阴影里，竹林的风拂过，带着夜露的凉意，却吹不散我胸中翻腾的、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的火焰。那火焰里，是惊愕，是难以置信，是铺天盖地的屈辱，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质问，去愤怒。只是默默转身，任由那尖锐的铃音在我身后持续不断地切割着寂静的夜，一步步走回我那永远弥漫着药草苦涩气息的丹房。炉火依旧，却再也暖不了我半分。
2 情断丹房
“陆野，你又在捣鼓这些破丹药？”
王亦深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从丹房门口传来。他斜倚着门框，一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与我这被烟火熏燎得灰扑扑的丹房格格不入。他身后，站着沈听蓝。她的目光落在我沾满药灰的手上，又扫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弃药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放下手中刚处理好的寒玉髓，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听蓝，”王亦深的声音转向她，瞬间变得温软，“你看，我就说吧。陆师弟眼里只有这些瓶瓶罐罐，丹炉就是他的命根子。你上次在寒潭遇险，寒气侵体，疼得整夜睡不着，他呢？还不是一头扎进丹房，说什么要给你炼‘九阳回春丹’？呵，结果呢？你等得心都凉了，丹还没炼出来，最后还不是靠我寻来的‘赤阳暖玉’才压住寒气？”
沈听蓝沉默着。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背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还有……失望？或许吧。王亦深的话，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