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晨一点半,城中村筒子楼,尿骚味混着泡面的哈喇味,熏得我脑仁直跳。

我蹲在板凳上,把最后一块红烧牛肉面里的牛肉丁挑出来,数了数——七粒,不能多吃,一粒一毛七,七粒就是一块一毛九,明天还能拌饭。

“姜嫱!滚出来!”

门板被踹得直晃,我爹——准确说是生物学捐精人——嗓门比破锣还破。

我抹了把嘴,把面汤也倒进矿泉水瓶,拧紧盖,才慢悠悠拧锁。

门一开,他满嘴酒气扑过来,“闺女,借我三十万,急用。”

我笑了,“可以,写借条。”

“写个屁!老子生你出来,你就得孝顺!”

我掏手机,打开录音,“继续,大声点,让全网听听旧社会嘴脸。”

他扬手要扇我,我抬手一挡,指甲故意划他手腕,血珠子冒得比电视剧还真。

我凑过去,拿矿泉水瓶接了三滴,“行,利息有了。”

楼下传来摩托轰鸣,收债的马仔上来了。

花臂、金链、人字拖,标配。

“姜老二,钱呢?”

我爹秒怂,指我,“她!我闺女,长得俊,抵债!”

花臂哥斜我一眼,笑得露出门牙缝,“小模样挺带劲,行,三十万,跟我走。”

我双手插兜,掌心攥着一把硬币,咯得生疼。

“哥,高利贷合法年利率是15.4%,三十万一天利息一百二十六块八,你收多少?”

花臂愣了下,“呦,还懂行?老子收一天一千!”

我点头,“可以,写合同,注明‘自愿赠予’。”

“赠个屁!”

他伸手捏我下巴,我张嘴就咬——

“咔!”

世界安静了。

半截耳垂落我嘴里,我“呸”地吐进他刚开的啤酒罐,“利息先收,本金晚点。”

血溅我一脸,温的,像过年杀猪。

花臂捂脸嚎,我爹吓尿,真尿,骚味更冲。

我弯腰捡起他掉地上的弹簧刀,弹开,刀背贴着我爹手指,一根根比。

“爸,你哪根手指最爱点炮?”

“姜嫱你疯了?!”

“答错,是这根。”

我掰断他右手食指,“咔”一声脆响,还没他打我妈那天响。

“工伤算我的,赔的钱记得打我卡。”

半夜两点十分,我把亲爹骗进黑煤窑招聘面包车。

招聘广告是我白天贴电线杆的:

“井下作业,日结八百,管吃管住,工伤赔二十万。”

他疼得直哼哼,看见“二十万”立马爬上车。

我替他按手印,红色印泥混着血,合同完美。

司机问我:“你谁?”

“HR。”

车门“哗啦”关上,我挥手,笑得比清明烧纸还真诚,“爸,好好干,争取早日伤残。”

面包车尾灯消失,我掏手机,银行短信:

【您尾号9527的储蓄卡收入30000.00元,备注:卖爹预付款。】

我眯眼数零,一共四个,舒服。

抬头,月亮像被狗啃了一半,冷得抠门。

我对着空气比嘘,“别骂我不孝,我这是给他买工伤险。”

回家,阁楼门锁被踹烂,我懒得修。

把硬币一枚枚摆桌上,排成“30000”字样,还差一毛八。

我翻遍口袋,终于在鞋垫底下找到五毛,太新,舍不得用。

算了,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