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郑重点头。他看着潺潺流动的泉水,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话——这泉水千年如一日地流淌,看似不变,实则每一刻都是新的;就像小镇的生活,看似变化,却始终围绕着这口泉延续着独特的风情。
秋风吹过,泉边的老茶树摇曳作响,几片叶子飘落泉中,打着旋儿流向远方。阿泉知道,这泉水的故事,还将继续流淌下去,如同它千百年来那样,滋养着每一个依赖它、珍爱它的人。
茶铺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照在泉水中,仿佛另一轮明月。远处传来镇民的谈笑声,混合着茶香与水汽,弥漫在九龙山下的小镇上空。
这就是九龙泉的风情——不仅仅是一口泉,一杯茶,更是一种流淌在时间中的生活,一种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力量。阿泉深吸一口气,品味着这空气中特有的湿润与甘甜,他知道,自己将会像父亲、祖父以及无数先人那样,成为这风情的一部分,守护它,传承它,直到永远。
秋风渐起,九龙山层林尽染。阿泉站在茶铺门口,望着远处施工的矿山,心头笼罩着一层阴霾。自从矿泉水厂扩建后,山体裸露的地方越来越多,即使不在泉眼附近,也让人担忧。
“爸,我听说他们又要开一个新矿洞,离东泉眼只有三里地。”阿泉忧心忡忡地对老陈说。
老陈正擦拭着祖传的紫砂壶,手顿了顿:“东泉眼是主泉眼的姊妹泉,虽然不出水了,但地下是连着的。他们这么挖,迟早要出事。”
十年前,东泉眼因一次小规模山体滑坡自然枯竭,镇上老人都说那是山神闭上了另一只眼睛。如今人为的挖掘比自然破坏要剧烈得多。
三天后,预言成真。
清晨阿泉照例去挑水,却发现九龙泉的水量明显减少,九尊龙首中竟有三尊不再出水,其余的水流也细弱了许多。
“不好了!泉水快干了!”阿泉飞奔回镇上喊道。
消息迅速传开,镇民们聚集到泉边,议论纷纷,恐慌情绪蔓延。
矿泉水厂经理带着技术人员赶来,检测后声称:“只是季节性变化,不影响水质。”
李老先生拄着拐杖,气得直戳地面:“胡说!我在九龙泉边活了八十年,从没见过九月就减水的!是你们挖山挖断了水脉!”
厂方与镇民的矛盾再次激化。
阿泉想起了账本上的记录,连夜翻看,终于找到一页:“民国三十五年,西山开矿,泉涌减半,众护山育林,三月乃复。”
他召集镇上的年轻人,提议上山植树固土。让小雯没想到的是,最先响应的竟是大牛。
“我在矿上干活,亲眼见到他们怎么挖山的。”大牛愧疚地说,“山体裸露,下雨就滑坡。阿泉,我跟你干。”
第二天,一支由茶铺发起、镇民自愿组成的护山队成立了。大家带着树苗和工具,到被破坏的山坡上植树。矿泉水厂的部分工人也加入进来,其中包括曾经嘲笑阿泉的几个年轻人。
然而一周过去,泉水仍在减少。
深秋的夜晚,阿泉独自来到泉边。月光下,六尊尚在出水的龙首泛着冷光,水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俯身捧水,尝到的不再是甘甜,而是一丝苦涩。
“连你也要离开了吗?”阿泉轻声问,仿佛在问一个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