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是吧？”我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您这单‘御品轩’虫草花胶炖鸡，价值八位数。”
妇人脸上的怒意明显卡壳了一下，旋即被更浓烈的嘲讽覆盖：“嗤！神经病！送个外卖送出幻觉了？八位数？你这种下贱胚子，见过这么多钱吗？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她旁边的丈夫也转过脸，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跟他啰嗦什么？赶紧让他滚！影响心情！”他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
那几个围观的医生忍不住了，压抑的笑声再也憋不住，噗嗤噗嗤地冒出来。
“哎哟，八位数？我工作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呆子气的年轻男医生（张弛）夸张地抱着手臂，笑得肩膀直抖，“兄弟，你这单怕不是从火星送来的吧？要不要再给你算个星际快递费？”
“想钱也不是这么个想法，”另一个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点油滑笑容的中年医生（钱进）接口，故作语重心长地摇头晃脑，“精神科在隔壁楼，要不要哥几个帮你联系联系？你这症状，得抓紧治啊。”他的话又引来旁边几个护士捂嘴的窃笑。
“还八位数违约金？哈哈！”张弛笑得更大声了，仿佛听到了年度最佳笑话，“你怎么不说你送的是长生不老药呢？笑死人了！”
哄笑声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在皮肤上。我无视那些刺耳的声音，只是平静地直视着那位王太太的眼睛，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根据您签署的‘臻享’白金服务协议第十一条，单笔订单金额超过一千万，客户主动取消或拒收，需支付订单金额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也就是，两百万。”
“放屁！什么狗屁协议！我看你是真疯了！”王太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骂起来，“保安！保安呢！这里有个神经病！把他给我轰出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变了调。
就在这混乱的叫骂和哄笑声几乎要达到顶点时，一个急促又惶恐的声音如同破锣般从人群外围猛地炸响，带着一种能把屋顶掀翻的穿透力：
“董——事——长——！！”
骚动的中心像被按下一个无形的暂停键。所有的笑声、叫骂声、议论声瞬间凝固。人群自发地裂开一道缝隙。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顶着地中海发型、体型微胖的男人，正以和他身材极不相称的速度，像一颗滚动的肉球般朝着这里疯狂奔来！他脸上每一块肥肉都在剧烈地抖动，写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一种卑微至极的讨好。汗水如同小溪，顺着他涨得通红的额头往下淌，把他稀疏的几缕头发紧紧黏在脑门上。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扯得翻飞，扣子都崩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正是圣心私立医院的院长，郑德福。
“董事长！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哎呀呀！”郑德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我面前，距离我不到一米时猛地刹住脚，由于惯性太大，整个人还狼狈地向前趔趄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身体，同时用一种近乎跪拜的姿态飞快地弯下腰，惊慌失措地看着我胸前那一片刺眼的汤渍污渍，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我的天！您的衣服！董…董事长您没事吧？我…我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病房休息！马上！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