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肥硕的身体因为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那副卑躬屈膝、恨不得立刻跪下来舔干净我鞋子的模样，与几分钟前那些医生护士们哄笑的嘴脸形成了荒诞而致命的对比。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像是在这一秒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坨。大厅里几百号人，仿佛都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化作了一尊尊姿态各异、表情凝固的石像。针落可闻这个词，此刻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画面感。
王太太脸上的愤怒和刻薄如同被风干的劣质墙皮，一块块碎裂剥落，只剩下惨白如纸的底色和两只空洞瞪大到几乎要裂开的眼睛。她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外卖袋子，手指僵硬得失去了知觉。她身旁的丈夫，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灰色的病容上混合着极致的震惊和一种即将窒息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几个刚才笑得最大声的医生，此刻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术。张弛脸上的书呆子气和嘲讽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见了鬼似的茫然和恐惧，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钱进那油滑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和他刚才的调侃形成了绝佳的讽刺。那几个捂嘴偷笑的护士，手还停在嘴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末日降临般的惶恐。
郑胖子见我没反应，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他猛地转过身，脸上的卑微瞬间切换成暴怒的凶狠，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扫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医生护士，尖着嗓子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四溅：
“张弛！钱进！还有你们几个！都瞎了吗？！杵在那儿当门神啊？！快！快给董事长拿全新的病号服！要最好的！真丝的！去我办公室！立刻！还有干净的热毛巾！快啊！一群废物！！”他的吼声在大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如梦初醒，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不同的方向，恐惧和慌乱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平日的体面，动作狼狈不堪。
“董事长！”郑德福吼完，立刻又切换回那副谄媚到极点的嘴脸，搓着双手，腰弯得几乎要折断，声音带着哭腔，“收购…收购协议和所有交接手续，公证处那边都办妥了！”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皱巴巴的白大褂内袋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文件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用双手死死捧住，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毕恭毕敬地递到我面前，“您…您过目！整个圣心医疗集团，现在…现在完全属于您了！”
文件封面那几个烫金的粗体大字“圣心医疗集团股权完全转让协议”，在急诊大厅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轰——！！”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如同海啸爆发般的巨大喧嚣！
“我的天！董事长？！他？送外卖的？”
“收购？！圣心集团？这医院不是值几十个亿吗？”
“我没听错吧？郑胖子叫他董事长？还…还办好了手续？”
“刚才泼他汤的那个女人……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