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以置信的惊呼、倒抽冷气的声音、压低的议论如同无数只受惊的马蜂,瞬间在拥挤的大厅里炸开、升腾、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浪。几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敬畏、幸灾乐祸——聚焦在我身上,以及我面前那个抖得像秋风落叶的郑胖子身上。空气变得粘稠而灼热。

王太太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脸色由惨白瞬间转为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旁边的丈夫,猛地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眼神涣散,连病号服下的身体都开始抑制不住地晃动。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震撼尚未平息,人群的喧哗如同煮沸的开水达到顶峰时,一个娇媚却又带着浓烈刻薄味道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突兀地刺破了这片喧嚣: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江大才子吗?怎么,改行送外卖体验生活了?”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和刻意为之的惊讶。

人群再次骚动,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大厅入口处,林薇薇正挽着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带着明显倨傲神色的年轻男人(秦朗)款款走来。她穿着一身紧身的艳红色连衣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脸上的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下巴高高扬起,像只骄傲的孔雀。她身边的男人秦朗,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轻蔑笑意,目光扫过我胸前那片污渍和湿透狼狈的外卖服,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林薇薇摇曳生姿地走到近前,无视了周围诡异的气氛和郑德福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我手里那份还沾染着几点油污的、价值几十亿的股权转让文件上。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又尖又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啧啧啧,江枫,几年不见,出息了啊?学会装腔作势了?还弄了个假文件?挺沉吧?抱着累不累?”

她甩了甩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向我胸前那片污渍,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毒的扬眉吐气:“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就你这穷酸样,账户里那三瓜俩枣,够在这里挂个急诊号的吗?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现在就是个臭送外卖的!”她故意把“送外卖的”四个字咬得又重又响,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她身边的秦朗适时地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配合地摇头:“薇薇,跟这种人浪费什么口舌?脏了眼。”他的目光飘向郑德福,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郑院长是吧?听说你们这顶级病房挺难订?我父亲秦氏集团的秦风,过两天想做个全面检查,麻烦安排一下最好的套房。”

郑德福此刻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恐惧、荒谬和绝望的青灰色,汗水如同瀑布一样流下,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嘴唇哆嗦着,看看我,又看看趾高气扬的林薇薇和秦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晕过去。旁边的王太太夫妇,还有那几个刚被郑胖子吼过的医生护士,此刻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如同集体吞了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