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秀芝忍不住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 “撑腰” 的话。她没看见,陈建国趁她低头笑的时候,悄悄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张粮票,叠成小方块,塞进了她帆布包的侧袋里 —— 那是他这个月省下来的,本想留着给母亲买红糖,可看着姑娘瘦弱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

下车时,陈建国帮林秀芝扛着棉被,送她到纺织厂门口。“这个你拿着。” 他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银顶针,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俺娘给俺未来媳妇的,你先拿着用,要是…… 要是以后遇到难处,就去铁路宿舍找俺。”

林秀芝攥着冰凉的银顶针,心跳得飞快。她想再说点什么,可火车的汽笛声突然响起,陈建国已经转身跑向站台,只留下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她站在原地,看着银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好像有了牵挂的理由。

1 补丁里的春天

婚后的日子,是在筒子楼的烟火气里展开的。那栋楼一共五层,住了二十多户人家,每家的门都敞开着,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端给邻居尝尝;谁家孩子哭了,整栋楼的人都能听见。陈建国和林秀芝住三楼,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摆了张床、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刚好放下一台缝纫机 —— 那是林秀芝的嫁妆,母亲亲手给她选的 “蝴蝶牌”,说是 “以后缝缝补补都方便”。

林秀芝在纺织厂上班,每天要对着成百上千米的布料,检查有没有跳线、有没有污渍,眼睛常常累得发酸。陈建国依旧跑铁路,有时候一出工就是半个月,回来时身上总带着铁轨的铁锈味和山间的泥土味。夫妻俩聚少离多,却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每天深夜,林秀芝都会把陈建国的工作服摊在缝纫机上。他的工装总是破得很快,肘部磨出洞,膝盖蹭掉皮,都是在铁轨上爬来爬去弄的。林秀芝舍不得让他穿破衣服,就借着 15 瓦的灯泡,用彩色的线脚给衣服打补丁 —— 在肘部绣朵小小的梅花,在膝盖补只振翅的蝴蝶,有时候还会在口袋边缘绣上 “建国” 两个字,怕洗的时候跟别人的衣服弄混。

“秀芝,你这补丁比新衣服还好看!” 每次陈建国拿到补好的工装,都会举起来在工友面前炫耀,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有次老周开玩笑说:“建国,你这衣服再补几次,都能当艺术品了。” 陈建国笑得更欢了:“那是,俺媳妇的手艺,全铁路上独一份!”

可没人知道,每次炫耀完,陈建国都会躲在宿舍的角落里偷偷抹泪。他见过林秀芝熬夜缝补的样子 —— 她坐在缝纫机前,身子微微前倾,眉头皱着,时不时要停下来揉一揉眼睛,有时候缝着缝着,就会捂住胸口喘气,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知道,妻子有心脏病,熬夜对她来说是极大的负担,那些鲜艳的丝线里,藏着她不敢言说的疲惫。

“以后别熬夜了,衣服破了就换一件。” 有天晚上,陈建国从背后抱住正在缝补的林秀芝,声音带着沙哑。

林秀芝吓了一跳,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没事,我不困。” 她转过身,笑着帮他拂去肩上的灰尘,“你这衣服料子好,补补还能穿好几年。再说了,我绣的梅花多好看,你穿出去,别人都知道是我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