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我捡起了它。
纸很薄,边缘破损,上面是用毛笔写就的蝇头小楷,墨迹已多年,透着一股陈旧的诡异:
「规则一:入此门者,须每日服药,不可间断。」
「规则二:服药者可保人形,神志不泯。」
「规则三:违者将显本来面目,永堕无间。」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服药…保持人形…本来面目…
一个个碎片猛地砸进脑海,砸得我头晕眼花。林薇夜夜逼迫的眼神,那药丸诡异的腥苦,还有我身体无法言说的不适……
嗡鸣声在脑中炸开。
我踉跄着冲进老宅唯一一间还有面水银镜的废弃浴室,镜面蒙着厚厚的灰,照出的人影模糊不清。我疯狂地用袖子擦抹镜面,灰尘扑簌簌落下。
镜子里,我的脸渐渐清晰。
惨白的灯光下,那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脸,轮廓正在扭曲,皮肤底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青黑之色,眼角拉长,瞳孔深处似乎跳跃着一点嗜血的暗红。嘴角咧开,两颗尖利的獠牙刺破唇瓣,闪着寒光。
青面!獠牙!
“啊——!”
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里挤出。
我不是在变成怪物。
我根本就是怪物!
规则是真的!那药!那药是在压抑我“本来”的怪物面目?!林薇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我跌跌撞撞地冲回别墅,那张油纸在我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推开卧室门,林薇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从镜子里看到我煞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她动作顿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似乎又要开口呵斥。
我没给她机会。
猛地将那张泛黄的油纸拍在梳妆台上,光滑的台面震得她的首饰盒跳了一下。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看着我!林薇!这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每天逼我吃的那鬼东西又是什么?!”
镜子里,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比卸妆棉还要白。她看着那张规则,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她猛地转过身,妆也不卸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你…你去了老宅?你看到了?!你不该看的!你不该看的!”
她语无伦次,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平时那种矫揉造作的表演,而是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浑身发抖,声音碎不成句,“我是为了这个家…只有你…只有你变成那样…才能…才能救我们全家…沈家…沈家需要你的‘本来面目’去抵挡…抵挡一些东西…契约…是契约…”
她哽咽着,试图像过去一样抱住我,却被我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冻得一哆嗦。
“救你们全家?”我重复着她的话,声音低哑,却透着一股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和讥讽,“用我变成怪物的代价?”
那一刻,过去一年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困惑、所有的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被这真相冻成了彻骨的寒冰。
我看着她泪水涟涟的脸,曾经让我心动、让我甘愿忍受一切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