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田埂上的“疯姑娘”
1977年的秋老虎还赖在黄土坡上不肯走，晒得田地里的玉米叶都打了卷。林晚秋挑着两只空粪桶，踩着田埂往知青点挪，裤脚沾着的泥块坠得她腿肚子发颤。
“晚秋！王队长叫你去大队部！”村头的二丫扯着嗓子喊，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窝窝头。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准是返城指标的事。她下乡三年，娘在城里得了肺痨，上个月来信说熬不住了，就盼着她能早点回去。可黄土坡大队就两个返城名额，队长王大柱早把一个许给了他远房侄子，剩下一个，盯着的人能从大队部排到村口老槐树。
她把粪桶往田埂边一撂，拍了拍手上的泥，突然原地转了个圈，扯着嗓子唱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跑调的歌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她还嫌不够，捡起地上的玉米叶当扇子，扭着腰跳起了不成形的忠字舞，裤腿上的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
路过的村民见了，都啧啧摇头：“这林知青怕是熬不住，疯了。”
“疯了好，疯了就不抢返城名额了。”有人小声嘀咕。
林晚秋假装没听见，舞得更起劲儿，一路扭到大队部。王大柱正坐在八仙桌旁抽旱烟，见她这副模样，眉头皱成了疙瘩：“林晚秋！你像什么样子！”
“队长！”林晚秋突然不跳了，扑到桌前，眼睛瞪得溜圆，“我刚才看见玉米地里有只兔子，长着三只耳朵！它说……它说返城名额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
王大柱被她吓了一跳，烟杆都掉在了地上：“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三只耳朵的兔子？”
“真的！”林晚秋拍着大腿哭，“那兔子还啃了我的粮票！说我要是不把粮票给它，它就把我娘的病传染给全村的鸡！”
她这一闹，来大队部办事的村民都围了过来。王大柱最怕人多嘴杂，要是传出去“队长逼疯知青”，他这队长的位子都得不稳。他赶紧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先回去歇着！返城的事……我再研究研究！”
林晚秋心里暗喜，嘴上还在嘟囔着“三只耳朵的兔子”，一步三晃地出了大队部。刚拐过墙角，就见同屋的知青赵小梅站在那儿，眼神里带着鄙夷：“林晚秋，你至于装疯卖傻吗？”
“不装疯，你给我返城名额？”林晚秋收起疯态，声音压得低，“我娘还在城里等我，我不能耗死在这儿。”
赵小梅撇撇嘴，扭身走了——她爹是城里的干部，早就托人打了招呼，返城的事十拿九稳，自然不屑于耍这些“歪招”。
林晚秋没理会她的态度，往知青点走的时候，路过五保户张奶奶的土坯房。老人正坐在门口搓麻绳，手里的麻线乱成一团，眼眶红红的。
“张奶奶，您咋了？”林晚秋走过去，顺手帮她理麻线。
“还能咋？”张奶奶叹了口气，“前儿个借了二赖子半袋玉米面，今天去要，他说我讹他，还把我的瓦罐给摔了。”
二赖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专欺负老人小孩。林晚秋咬了咬唇，突然眼睛一翻，冲出门外，抱着村口的老槐树就嚎啕大哭：“老槐树啊老槐树！你快显灵！二赖子偷了张奶奶的玉米面！那玉米面是给我娘熬药的啊！它要是不还，你就掉根树枝砸他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