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上的那一幕,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凤宁侯府乃至京城贵戚圈中,漾开了层层叠叠的、含义不明的涟漪。
我被“恩准”提前回府。马车在侯府二门前停稳,碧珠和墨画扶我下车时,手都是抖的,既是后怕,又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小姐!您刚才真是太...”碧珠眼眶红红,声音发颤,想夸又不知如何形容。
“太冒险了。”墨画接话,语气沉稳,但眼底同样有光,“但也太厉害了!”
我拍了拍她们的手,示意噤声。府门内,空气凝滞得可怕。守门的小厮垂着头,不敢看我,气氛比我被软禁时还要紧绷。
刚踏入庭院,柳氏身边最得力的钱嬷嬷便板着脸出现了,语气硬邦邦的:“大小姐,侯爷和夫人请您去慈晖堂。”
该来的总会来。
慈晖堂内,气压低得骇人。
凤擎负手站在窗前,背影紧绷。柳氏坐在榻上,脸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凤倾云则坐在一旁抹眼泪,看到我进来,那眼泪掉得更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逆女!你给我跪下!”凤擎猛地转身,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怒喝。
我依言跪下,脊背却挺得笔直。
“你今天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大放厥词!你把我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凤擎的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怒火滔天。
柳氏尖声附和:“我就说不能带她去!果不其然就惹出祸事来了!那等场合,有她说话的份吗?还什么《流民图》、《防疫疏》!装模作样!分明就是故意要惹人注目,要打我们侯府的脸!要衬托得云儿不好!其心可诛!”
凤倾云抽抽噎噎地帮腔:“爹爹,母亲,你们别怪姐姐...姐姐她...她也是心里苦,知道自己身份不同了,想寻条出路...只是...只是用错了法子,连累侯府被众人议论...”
好一招以退为进,火上浇油。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们三人,最后落在凤擎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凤倾云的哭泣:“父亲息怒。女儿愚钝,不知犯了何错。太后问话,女儿不敢不答。献图呈疏,只为尽一份微薄心力,为生母积福,为太后分忧,亦是为我凤宁侯府博一个仁善忠孝的名声。莫非...在父亲母亲看来,在太后陛下面前展现侯府女儿的孝心与仁念,竟是错了?会损及侯府颜面?”
我句句扣着“孝心”、“仁念”、“侯府名声”,将他们指责我的理由一一堵了回去。
凤擎一时语塞,脸色变幻不定。他当然知道我的话在理,甚至某种程度上,今日之后,外人提起凤宁侯府,或许还会赞一句“养女亦知忠孝”,但他怒的是我的不受控制,怒的是我挑战了他的权威,更怒的是我牵扯出那他不愿提及的“生母”!
柳氏却没这份理智,她气得口不择言:“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为你那下贱生母积福?她也配!一个心肠歹毒的村妇!死有余辜!你...”
“母亲!”我猛地提高声音,打断她,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却不是委屈,而是悲愤,“请您口下留情!我生母纵有千般不是,她已葬身火海,死无对证!您身为侯府主母,何苦对一个死者苦苦相逼?更何况,您如何能断定就是她换的孩子?难道仅凭一方不知来处的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