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踹在阿哲的腿弯上,阿哲踉跄着跪倒在地。
我回过神来,冲过去扶起阿哲。他的胳膊上迅速起了大片的水泡,通红一片,看着就疼。
“谢谢你……”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冯缺还要再动手,被王姨拿着漏勺冲过来拦住了。
“冯缺!你再动手我就报警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人,你还想不想在这一片混了!”
冯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扶着阿哲坐下,从摊位下的小药箱里翻出一管烫伤膏,小心翼翼地帮他涂上。
他疼得直抽气,却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谢谢你,小兄弟。”
我看着他,第一次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不笑的时候,他们都说我眼神很冷,带着一股破碎感。
但此刻,我刻意地笑起来,嘴角的两个浅浅的梨涡陷了下去。
我知道,这样的笑,能让男人心软。
阿哲猛地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他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簇明亮的光,像是被点燃的枯草,带着奋不顾身的灼热。
03
从那天起,我对阿哲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他再来吃麻辣烫,我总会偷偷给他碗里多加几片午餐肉或者一个鹌鹑蛋。
他要给钱,我就笑着说。
“上次你帮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他嘴笨,说不过我,只能红着脸,把那碗麻辣烫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
有时他被工友欺负,抢了刚发的烟,或者被使唤着干最累的活,我会算好时间,递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轻声说一句。
“辛苦了,歇会儿吧。”
我的温柔,将这个从未被善待过的年轻男孩,牢牢地网住了。
他开始对我无话不谈。
在他的叙述中,我拼凑出了一个更完整的冯缺。
我知道了冯缺嗜赌,输了钱就拿手下的工人出气,克扣工资是家常便饭。
阿哲好几个月的工资都被他扣着,说是“替他存着”。
我知道了每周三晚上,是冯缺固定的赌局日。他会去南边一个废弃仓库改造的地下赌场,不到半夜不会回来。
我知道了冯缺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
他从来不敢走工地北边那条没路灯的小路,哪怕绕远也要走大路。因为那条路上,曾经出过工伤,死过人。
我还知道了他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闻不得太过刺激性的气味,比如工业酒精,或者高浓度的香水。
每一条信息,阿哲都是在不经意间透露给我的。
他把我当成了可以倾诉的知心姐姐,迫不及待地想让我知道他所有的痛苦,而这些痛苦的根源,都指向同一个人——冯缺。
我耐心地听着,脸上露出同情和心疼的表情。
我买了一个新的笔记本,黑色封皮,没有任何图案。
第一页,我用红笔写下冯缺的名字。
然后,我开始罗列他的全部弱点:
嗜赌,每周三晚。
怕鬼,不走北边小路。
过敏性鼻炎,惧怕刺激性气味。
好色,对我仍有占有欲。
暴躁,易怒,容易被激将。
每一个弱点后面,我都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夜深人静时,我就会拿出这本笔记,在那些空白处,用极小的字,标注着各种各样可能的“死法”。